皇興五年,江南煙雨水鄉—朗州
璀璨的夜空中,懸著一輪皓月,銀色的清輝肆意流淌,慢慢在大地之上籠起一層輕煙,飄飄渺渺,宛若夢境一般。
夜,涼如水。
護城河邊的一座宅院里,燈火通明,雅致的小樓中不時地傳出一陣歡聲笑語,女子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里,顯得更加悅耳動听。
迂回曲折的游廊盡頭,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信步閑來。他神色柔和,眉宇舒展,瘦削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掩去了不少歲月留下來的滄桑。
他就是當朝五品大員,朗州刺史,梁鴻方。
沿著狹長的石子路,一路向前,花團錦簇的花圃旁邊是一座精致的院落,精巧曼妙的亭台樓閣,雕欄畫棟,前面一方清澈的池塘,宛若明鏡般清亮,泛著一抹銀色的月輝。
此時的灕雨軒中,燭光通明,昏黃的燭影掩映著裊裊的檀香。
銅鏡前,一個溫婉的女子正在對鏡梳妝,細細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清秀的臉上不覺中浮出了一抹淡然入如水的笑意。
她身穿淡綠色的曳地長裙,外罩一件純白色的流蘇披肩,烏黑的長發簡單地綰著發髻,松松塔塔地垂在身後,頭上,一支玉釵樸素淡雅,飄逸出塵。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忽地身形一掠,不禁陶醉地翩然起舞,長袖翻飛,玉帶飄飄,激起周身一片華光。她忘情地舞動著,舞步輕盈,悠若清蘭,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朦朧的光暈下,此情此景,猶如一幅優美的畫卷,如夢如詩。
突然,一聲巨響,一個丫鬟神色慌張地推門跑了進來。
「少爺,老爺~~老爺來了!」
銅鏡前舞得正歡的綠衣女子戛然停住舞姿,腳下踉蹌了幾步,抬頭驚聲問道「你說什麼?」
「老爺朝這邊走過來了!」
「他走到哪里了?」
「剛才在游廊那邊,現在估計快進院子了!」
「啊!」
綠衣女子一聲尖叫「你怎麼不早說?」
她埋怨地哧了一聲,一把撈起屏風上的袍子,哧溜鑽進了內室。珠簾落下,留下一串清脆的聲音。
「小荷,幫我擋一擋!」
珠簾後,伴著衣服的窸碎聲,傳來了一聲女子焦急失措的請求。
「是!」小荷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真是搞不懂,少爺自從上次跌進池塘,害了一場大病之後,就性情大變,吵嚷著自己是女子,還總是背地里偷偷地穿女裝,害得她們這些做丫鬟的,也跟著提心吊膽!
正想著,梁鴻方已經跨步走了進來,小荷忙收回心思,恭恭敬敬地服身施禮「奴婢見過老爺!」
「起來吧!」
梁鴻方越過小荷,目光深邃地四下看了看,沒有見到兒子的身影,不禁回頭問道「少爺人呢?」
「少爺看書有些累了,正在里間休息呢!」
「哦!」語氣淡淡的,透著幾許不悅。
他眉頭緊了緊,踱步走到檀木桌邊,隨手拿過攤開的書卷,仔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