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不自勝,那天出了校門照著謝磊的臉頰就親了一口,以突顯我也算是一恩威並施的領導者。謝磊說,為了怕一只小蝌蚪孤單,特意給我撈了兩只。我說過了,那時候我特矯情,怎麼跟他對著干怎麼來。我說可是我只想養一只。謝磊笑著回過頭來揉亂了我的頭發,他說傻丫頭,如果沒有我,你一個人孤單嗎?我點點頭說孤單。「那不就完了,一只小蝌蚪它也孤單啊。」謝磊像個父親似的對我循循善誘。我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對,于是歡天喜地地拿著那兩只小蝌蚪回家當寶貝似的養著。過了沒兩天它們開始蛻變,我記得生物書上曾稱這種小蝌蚪到青蛙的演變過程為「變態」。它們倆變著變著就真的變態了。記得那天晚上我跟方瀟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面觀察了良久,最後我姑父語重心長地拍著我的肩說,「蘇訴,這二位麻煩你明天還是處理掉吧,家里已經有你和方瀟倆孩子了,實在是再容不下兩只癩蛤蟆了。」那天晚上我很委屈,窩在床上什麼也不想干,連方瀟來安慰我我都置之不理。一方面我是覺得很丟面子,不知道日後如何回應來自謝磊對他親手逮住的兩只蝌蚪的問候,一方面我又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至于究竟是被誰愚弄了我也說不清,于是我將之歸結為命運對我的愚弄。想到後來我就更委屈,一氣之下把那兩只初具規模的癩蛤蟆放到方瀟從前養烏龜的塑料盒里,用黑布將周圍罩了個嚴嚴實實。第二天我去謝磊他們班找他,把那個塑料盒莊重地遞到他手上。當時我跟他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例如「自作孽不可活」什麼的,然後我囑咐他,一定要回家再打開來看。結果剛過了兩節課謝磊就發瘋似的沖到我們班門口,這比我預想的要提前很多。原來謝磊他們班男生以為我送了他什麼寶貝,于是趁謝磊上廁所的功夫擅自就把那塑料盒打開了。在里頭憋了很長時間的蛤蟆們立刻愉快地蹦出了束縛,盡情在教室里展現他們傲人的身姿……謝磊在給我講述這一切的時候,臉上有暴風雨欲來前的寧靜。我問他最後是怎麼逮到那兩只蛤蟆的。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兩只蛤蟆是自己蹦死的。被你憋了太久,又那麼歡實地一蹦,嗝屁了。」這是我和謝磊愛情的象征,沒想到這麼早夭。那天放學以後,我逼著謝磊親手把它們的尸體埋葬了。而我則始終在一旁為它們苦難的命運默哀。後來謝磊送我回家的時候想要抱抱我,被我斷然拒絕了。當時我給他的理由是,我接受不了一個模過死蛤蟆的手來模我。我分明記得,那天謝磊的眼神兒里熊熊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最後還是強顏歡笑地用手背蹭了蹭我的臉頰。他說,嗯,只要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