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瀟沒顧上回答我,又沖著電話咆哮,「許少清我跟你說多少遍了今天是我姐生日,我當然做不了主……你回家吧……你在門外?你就在門兒里也不好使!」
原來是許少清,看著方瀟這小蹄子不勝其擾的樣兒我就想樂,于是故意說得特大聲兒讓電話那頭的許少清也能听見,「都在外面了?快讓他進來啊!正好就咱們這麼幾個人,這些東西也吃不了……」懶
方瀟一听我這麼說,撅起嘴瞟了我一眼,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許少清說,「我姐讓你進來你就進來吧……」
掛了電話我就擺出一副格外表姐的嘴臉勸方瀟,我說人家許少清小伙子長得挺精神的,人又好,這麼多年還對你念念不忘,你怎麼就……
方瀟一臉哀怨地打斷我,「他要那麼好當初你怎麼在他和謝磊中間兒選擇了謝磊呢?你忘了那時候謝磊一直管他叫大猩猩來的?」
我沒想到什麼有力的證據反駁方瀟,正好兒這時候許少清推門進來了,于是我也就很配合地把目光挪到門口兒不再與方瀟爭執。
這一看不要緊,我下巴差點兒掉桌上。
我張了張嘴,死活說不出話來,
不止是我,整個鎏金的包廂里氣氛也瞬間凝固了。
我的視線輕輕落在許少清身後,話一出口連調兒都變了,顫顫巍巍地,問他,「謝磊,你怎麼來了?」蟲
我剛剛許下生日願望,從今往後與謝磊再不相見,還沒過五分鐘就見著了。我暗暗在心里下定決心,從明年開始的生日願望就要怎麼反著怎麼說,比如什麼「我希望自己不得好死」,「希望方瀟這輩子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也要守大半輩子活寡」,「路喬越長越像狗見著我們就汪汪叫然後被白筱惠拴著狗鏈子哪兒都去不了只能蹲在地上哭」之類的。
謝磊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他似乎又瘦了,下巴尖尖的。頭發依舊亂亂的頂在腦袋上,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木然。
他迅速地瞟了一眼在座所有人,我想謝磊自己心里也明白,這些人里沒一個待見他的。這也正是我奇怪他為什麼會來的原因,明知道我身邊兒所有的人都敵視他,還硬要來這里自討沒趣兒。
許少清明顯還搞不清楚狀況,從他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方瀟在他面前對于我和謝磊的事情絕口沒提,他還以為我和謝磊依舊是從前學校里人人艷羨的一對,以為如果跟著謝磊就能順理應當地打著給我過生日的幌子接近方瀟。
可惜他壓錯寶了,他帶了最不該帶的人來。
見我僵在座位上,沈家浦適時地拿出我老板的派頭來客客氣氣地說,「看來都是蘇訴的朋友,一起進來坐。」
「朋友」兩個字那麼刺耳,沒來由地戳得我心里一緊。
謝磊臉上沒有我想象中的局促,只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跟在許少清身後走了進來,坐到我對面兒離我最遠的地方。他旁邊兒是路喬,從前勾肩搭背說要武裝起義我殘酷統治的兩個人,因為打了一場架,各自冷著臉孔互不理睬。
我感到坐如針氈,不是為自己,而是替謝磊。
他坐在我對面,我們倆的視線無可避免地相遇。那一瞬間我覺得心在抽痛,他的瞳仁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看著我的時候,眼底又仿佛盛著廣袤的大海。那是我記憶中的謝磊,能左右我的情緒,也能安撫我的情緒。
但我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冷淡得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說謝磊你不知道自己在這兒不受歡迎嗎?為什麼還來?
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失神,輕輕垂下眼瞼。我的心疼得厲害,指甲不知什麼時候摳進肉里,覺著窒息。
謝磊忽然直起身來,我以為他會站起來直接走出去,他那麼驕傲一人,那麼愛面子,他受不了我當眾給他冷臉。
沒想到謝磊僵硬的臉上卻生生扯出了一個微笑,比他媽哭還難看,「蘇訴,」他叫我的名字,「三年沒見過你,我只是想陪你過個生日。」
他心甘情願在這兒受冷眼,就是為了想要陪著我過生日。高三那年的冬天,謝磊曾經答應過我要給我過一輩子的生日。後來他食言了,三年沒有在我身邊,可我不怪他。就跟現如今我也不怪他一樣,既然都已經錯過了三年,我怎麼會在乎他是不是錯過了第四年呢?
更何況,哪有一個少年時說過的永遠,最後不是一場心碎。我又怎麼會將那些年少輕狂時說出來的話,一心一意地放在心底珍藏著呢。
那時候的永遠,只能代表曾有那麼一個瘦瘦高高,眼楮發亮的男孩子,他曾經愛過我。如果那個時候,我們真的懂得什麼是愛。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兒抑制不住地想哭。忽然有很多過往的片段排山倒海地向我涌來。我的視線有些模糊,可我怎麼能哭呢?我這時候要是哭了別說他們瞧不起我,我自己都得羞愧地把自己就地正法。
這時候我感覺有人來拉我,打個庸俗點兒的比喻,我就跟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拉住那人的手。好不容易把眼淚忍回去了,我低頭看見沈家浦正順勢要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
我沒反抗,站了起來。
沈家浦用手勢示意我站好,我背對著他,看不清他手里的動作,卻倏忽感覺脖頸一片冰涼,低頭一看,沈家浦正在給我戴一條亮得直晃眼的項鏈。
媽呀,我一下子嚇得亂了陣腳,與此同時還听見方瀟在旁邊兒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