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和白芷走了,溫浮生從桌上的文件里抽出一份底稿來,碩大的標題︰《紅三代︰特權下的腐朽與紙醉金迷》.
重點雖是說他,卻也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的抨擊了一大票人。平日里隨便寫點花邊新聞便算了,若真是上綱上線了……溫浮生「呵呵」的笑出來,貿然登這樣的題材,和白芷與這版面的編輯,怕是沒好果子吃。
這一天,溫浮生一直在忙,一直到了晚上,才騰出來了時間。回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辦公區只剩下蘇七七一人,顯然還在等他。
這種感覺很奇妙,辦公區里,她那個位子亮著燈,燈光柔和,她坐在位子上,安靜的翻著一本彩頁的雜志。
杜煦剛要開口,溫浮生攔住他,示意他可以下班了累。
他自己悄聲繞過去,正好是一頁他的大幅照片。他看那照片上的環境,想起來,是那次大銅山酒會上的照片,他穿的不是很鄭重……起先準備好的衣服,被那女人給弄髒了。
「過期的雜志,有什麼看頭?」
「啪!萌」
蘇七七猛地合上書,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整個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
溫浮生覺得有趣,哈哈笑起來。
「沒看出來,你動作還挺敏捷。」他挑起眉頭,很有耐心的等她恢復平靜。
「對著雜志上的照片看有什麼意思,活生生的人現在站你跟前兒呢。」他揶揄著,十分滿意的捕捉到她耳珠子的那一抹紅暈。因他而起的紅暈。
「哎,你走不走——我要走了,太晚了。」蘇七七瞥了一眼那雜志,是隨手從Judy的架子上抽出來的,看見有關于他的文章,便看的有些入神。
她不自覺的卷起那雜志,胡亂的塞進抽屜里,自己也覺得實在是太過欲蓋彌彰。
溫浮生笑,伸出手,握住她的,轉身便往自己辦公室去︰「給我五分鐘,我把這身臭皮囊給換了。」
她手被他握緊扣住,極自然的動作,像是相處已久的戀人,蘇七七的心一緊。
她沉默。
他的辦公室里自有一個小小的更衣室及休息室,他也不避著她,月兌了會客時著的深色西裝、襯衫……她移了眼。
溫浮生注意到她的微不可查的動作,無聲的笑了。
他又換上了早晨穿的那件風衣,她望著他,心想,他真是比TANGO俱樂部里的牛.郎還要帥氣……她咬了一下唇。
這樣一想,又覺得把他跟牛.郎作對比,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便不由自主的柔軟了唇角。
走到外面,才發覺,格外的冷,蘇七七不禁打了個寒顫。溫浮生見狀,伸出手臂,把她攏在懷里。兩個人相依著,在寒風肆虐的夜里走,她咬了一下唇,一時竟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她的個子嬌小玲瓏,被他一攬,整個人幾乎貼在他懷里。她簡直跟昏了頭一樣,連東西南北都無法辨認清楚,就這麼糊里糊涂的被他帶進了電梯。
她看著溫浮生按下樓層鍵。
長長的一串按鍵,她也只能看出,他們所在的是一幢極高的建築,旁人口里的溫二少會出沒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非富即貴。
蘇七七連大口呼吸都不敢,轎廂里四面光潔的鏡子,從各個角度映出他們二人神色迥異的表情。
電梯門打開,門口立著笑容可掬的迎賓小姐朝他們鞠躬,說「歡迎光臨」。
溫浮生心情很好的握住蘇七七的手,把還在晃神的人拉出來。
「一直拖到現在,現在,我們該好好談談了。」溫浮生側過頭,對她笑了一下。
蘇七七莫名的忐忑起來,她勉力按捺住去捂住胸口的沖動,身不由己的跟著他走。
直到她在沙發上坐下來,深深往下陷的包容感,柔軟的皮子,終于讓蘇七七在面對溫浮生的時候,心里踏實了一點。
侍應生端上來的是湘菜,蘇七七胃口極小,與往常一樣,只吃了一點便擱了筷子。
溫浮生見了,皺緊了眉頭,給她夾菜,半是責備半是心疼的說︰「你怎麼總是只吃這麼點,照我看,貓兒的食量都比你大。」
溫浮生挑了一下眉,道︰「想跟我在一起——你還需要再長點兒肉。」
蘇七七皺了皺眉︰「哎?」
溫浮生失笑。
于是,在他的注視下,她又吃了些菜。
溫浮生笑說,「曼生那丫頭怕吃辣,一會子說怕長痘,一會子又說怕上火。我看你倒沒什麼忌口的。」
蘇七七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告訴他,哎,我沒有味覺,嘗不到味道,辣與不辣,對我都沒有影響。
待晚飯吃完了,侍應生開始上茶,溫浮生還沒開始正題。
靠窗的一個女客人突然叫了起來,有些沒形象的說︰「下雪了,下雪了。」
蘇七七也順著那聲音看過去,不禁有些高興,那雪很大一片,簌簌的往下落,那樣的漂亮。
這時候,她听見溫浮生的聲音,輕輕的,仿佛隔了幾個世紀,那樣幽幽的飄進耳里。
他說︰「七七,那里,你以後不會再去了吧。」
心跳砰砰砰的,她不自覺的咬了一下唇,目光仍是看著那姍姍來遲的大雪,她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一張口,心就會從嘴里蹦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搖頭,又搖頭。
她曾經以為,那一晚的匆匆照面,他不曾認出她來。
「以後遇到事情,第一時間記得找我,知道了嗎?」他看著她,樣子十分認真。
蘇七七看著他,點點頭,眼楮熱的厲害。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敢去做這樣的工作。就像那次,你說說,要不是我趕上了,你怎麼辦?就不怕吃虧!」他瞪她,表情一本正經。
起先他的確沒能認出來,那晚上見到她時,她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顯出身段兒的旗袍,溫婉的發髻,柔和清麗的五官,別有韻味。他不是葉小寶,素來不願管閑事的,那天卻破例了。
看到她簡歷的時候,便莫名多看了幾眼,杜煦便因此會錯了他的意,去特地翻了她的筆試成績,那些心理測驗的結果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人事部便徹底的遵循了,不看學歷背景,只求能力的原則,把她給錄用了。
大銅山酒會的時候,她摘了眼鏡,出現在他門口的時候,他只稍愣了一下,雖然比那晚多了一枚印記,電火石光之間,他卻仍是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