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七吸著鼻子,心口都隱隱的疼,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楮,眼前卻是滿滿的霧.
「你走吧。」柳老太太並不曾軟下心腸,「你跟浮生不是一路人,就到此為止,你走的遠遠兒的——至于理由,你自己跟他講。編也好,說實話也罷,我只當從沒見過你這個人。」
蘇七七沒有動,沙發桌上有一本軟紙日歷,老式的樣子,過去一天,便要撕去一張。她盯著上面的日期,黑色的大號數字,五月還沒能撕過去。
她固執的坐著,不去看柳老太太的神情,她早知有這樣一天,卻不知會來的這樣的快。原來,不論什麼樣的事情,都是不能心存僥幸的。
她盯著那日歷上的日期,看了有一會兒,柳老太太也不催她,兩個人只是這樣靜靜的坐著納。
六月還沒到呢,他們認識的時日太短,短暫的,她都沒有與他一起過一次生日,他的,亦或是自己的。他們有太多的事情,沒有一起做。
她並不覺得這一切有多難以接受,這樣的心理準備,她一直都有在做,只是,仍覺的難受,連呼吸都帶著些許沉重的意味,耳邊嗡嗡的作響。有那麼一瞬,眼前竟是一陣發黑。
是了,溫女乃女乃的去世,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僅溫女乃女乃,還有,觀主媽媽羔。
她仿佛看見自己處在一片血泊里,四周都是血淋淋的,都是血,那火一樣的紅色烙著她的眼楮,她不敢眨眼楮。觀主媽媽用力將她護住,熱乎乎的液體蒙住了眼楮,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血泊帶走了保護她的觀主媽媽,帶走了和藹慈祥的溫女乃女乃,她們都是愛她的人。
觀主媽媽甚至沒能留下只言片語,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她就留在那個紅色的血泊里,她甚至不能分辨,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觀主媽媽叫她好好活下去,她不知道,這是她看見了媽媽的靈魂,還是,只是她的一段心理暗示。可她的確靠著這樣的信念活下去了,她的命,是媽媽以命換回來的,她有什麼資格尋死覓活。
從那時開始,她便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她恨,為什麼活下來的是自己。她更恨,必須要活下去的自己。
她終于確信,那如影隨形的特殊能力,是命運對她的詛咒,媽媽與女乃女乃的離世,是命運對她的懲罰。
如果可以,她要做一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能預知,無法感應。
她不敢讓自己回憶,不去想,便仿佛,那段時日真的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就仿佛,她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溫女乃女乃一樣。
……
那是她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那是她好不容易「摒棄」的過去,不能再想了……她已經享受了愛與被愛的美妙滋味,無法再回頭去做那個行尸走肉了。
她死命的咬住牙關,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她覺得自己像是熬過一個漫長悠久的世紀。
「請您,給我一點時間。」她張了張口,幾個字說的極艱難,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銳利的刀子,戳在心口。
柳老太太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她沉默了片刻,手撫著沙發上的絨面,似乎這樣能讓她的心里稍稍平靜一些。
「蘇小姐,你就當我這個老太婆蠻橫不講理罷。」
蘇七七站起來,行了一禮,竭力讓自己神色如常。
「女乃女乃,我走了。」她抿緊了唇。
柳老太太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們,是那個禍事里幸存的兩個人,柳老太太現在看著她,怕是已經勾起許多事情。她知道,那是她們誰也不想再去回憶一次的痛苦記憶。
那樣慘痛的記憶,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夠令她痛徹心扉,恨不得立即死過去才罷休。
出了房間,一陣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忍不住彎了一下唇角,那樣意氣風發的他,有幾時這樣失了分寸過。都是為了她。
她讓他成了什麼?
溫浮生握住了蘇七七的手,用了力氣的,她的手涼涼的,他揉了揉,啞著聲音問,「還好嗎?」
蘇七七抬頭望著他,他甚至沒有問她,他外祖母如此反常,為的是什麼。
她眨了眨眼楮,想要將眼里的霧氣眨回去。她努力的牽了一下唇角,竟真的笑出來,她說,「她老人家有些乏了……浮生,我們今天先告辭吧。」
溫浮生怔怔的看著他。
她極少極少這樣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問為什麼,不喊就不喊吧。听她「哎」來「哎」去,「喂」來「喂」去的,他也覺得高興。
親近的人才會喊他的名字——「浮生」,可這兩個字從她口里出來,他的心莫名的跟著一跳,顫微微的。
從柳家老宅出來的時候,薛玉丹與謝谷棠並沒有在為什麼急匆匆的離開的問題上過多糾纏,只是照應他們有時間再過來,蘇七七微笑點頭,她心里明白,也許此生,她都不再會與他們有任何交集。他們本是生活在兩條線上的人,曾經相會于一點,現在不過是,各自朝著前方,最終越行越遠。
上了車子,蘇七七听柳妙妙問她母親,說,還沒用午餐呢,怎麼就讓這麼走了呢。謝谷棠輕咳了一聲。柳妙妙又道,哎呀,糟糕,你們準備的東西呢,也不給嫂子帶走……
再說什麼,她已經听不見了,車子一下子開出很遠。
車子似乎開得太快,她看見窗外灰茫茫的,人跟著有些暈,暈的讓她想哭。
她默不作聲,溫浮生伸手拉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微笑說,「我還有幾天假哩,想去哪兒?」
他溫和的笑容,當真可稱得上豐神俊逸。這個時候,他絲毫不去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是這樣子,越急躁,越平靜。越平靜,越溫柔。
「是不是,我說上哪兒,你都會陪我去?」
蘇七七眨著濕潤的眼楮,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溫浮生掌著方向盤,速度放緩,看了她一會兒,抬手在她額上揉了揉,道,「來,說個地方我听听。」
蘇七七突然覺得難受,像是無數戀愛中的女子,患得患失,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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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是個被命運操控的提線木偶,拼命的想要掙月兌那根線帶給她的束縛,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她想月兌離命運的掌控,好好的,沒有任何負擔與恐懼的生活,去愛,去享受這份被愛.
如今看來,最初的主動,主動後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抗拒,是多麼的軟弱無力。就像是一個美麗的肥皂泡泡,五彩繽紛,絢爛無比,卻不消片刻便破裂成一灘水。
她並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的撫弄下頭發。
媽媽一直挽著發髻,媽媽曾說,女人的頭發,就好比女人的生命。不論是長是短,那都是盛載生命里過往歲月的見證。
她剪掉了長發,新長長的頭發一直亂糟糟的,卻是烏黑發亮。頭發漸漸變長,也見證了她與他的感情,隨著時間,頭發也越發柔順,似模似樣的。她以為,她真的就此可以再留出一頭長發來。
兩人終于沒有去任何地方,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直接回了紫苑。
下車的時候,終還是溫浮生按捺不住,只是沉默著,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蘇七七也解開安全帶才試著要推門下車,才發現,他還沒有打開車鎖。
他就這麼欺了過來,座椅也跟著被放平。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不下于她心中恐懼的不安,她沉默,就這麼放棄了掙扎。
那看似熱情的親吻里,有著說不出的意味,狠狠的,用力的,那一抹酸澀,就這麼涌進心里,不知不覺的,她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她甚至連一聲抱歉也說不出口,就想這麼,安安靜靜的,待在他身邊。
她要如何告訴他,說,浮生,你敬重的、懷念的祖母,其實,是因她而死?她如何能說的出口……她的眼楮濕潤起來。
溫浮生動了動唇角,打開車鎖,一個使力,把她直接從車子里抱出來,大步走進屋。
那個陪伴他們無數次大床,像往常一樣,輕易的承住了兩個人的重量,半開的窗簾,外面的陽光落進來,顯出兩個模糊的交纏的身影。
久久都不曾分開。
……
翌日,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木石巷並沒有傳來什麼消息,蘇七七心里明白,是柳老太太答應她的,會給她時間,讓她自己解決。
她靜下心來思忖著這段日子以來,生活中發生的所有變化,復雜的心緒蒙上心頭。
溫浮生連著兩天都心不在焉的,蘇七七那慘白的看不出一點血色的臉,那驚惶決然的眼神,讓他心悸。可是,一切像是風平浪靜,他有預感,平靜的表面下正醞釀著一場大風暴,而他,處于風暴的中心,卻還對這場風暴一無所知。
他有跟妙妙探口風,柳家老宅那邊也是很平靜,沒有人知道,外祖母究竟與她說了什麼。他仔細回憶那天的情形,一切似乎都只是在瞬間發生了轉變。到底是哪里的問題……他翻了翻手里的《太上感應篇》手抄本,總不至,跟祖母還有什麼關聯吧?怎麼可能?
他是深知外祖母的,她若不主動說,便沒法撬出來只言片語。
蘇七七呢……
她似乎也恢復了正常,也似乎愛笑了一些,總是搗鼓他從前送給她的一個立可拍。他送給她的那些時興玩意兒,她從前很少用正眼瞧的。
他有些敏感的想,她迷上這立可拍不知是不是個巧合,若只是個巧合,可也太巧了些。
好端端的,突然迷上給他拍照,他隱隱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就這麼站在她跟前,看人不好麼?做什麼又是立可拍,又是相機,一股腦的對著他偷/拍,當他感覺不到還是怎麼樣?
後來,他干脆從她手里奪過立可拍,把她摟在懷里,學著她的樣子,手臂抬高,拍他們的笑臉。這樣子,其實有些幼稚,他也做了。做了也就做了,他要摁快門的時候,她突然將腦袋歪過來,軟軟的唇印在他的臉頰上。
照片出來他其實是十分滿意的,那整個……就是她偷親他的照片。他看著她當寶貝似的,把照片揣進懷里,也不免有些後悔,早知用相機拍,儲存在記憶卡里,想要多少,有多少。這樣的照片,她要,他也要的。
溫浮生撓了撓額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思忖著,也許是自己思慮太多,關心則亂,其實未必真的會有什麼事情。她喜歡把簡單的事情想的復雜化也困難化,總是忘記,她現在,有他呢。
還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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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調整更文時間,改為晚上六點至十一點發文,又或者,不論幾點發文,仍是每日保底四千,但是,寫完即發,沒有固定的時間。
大家覺得呢?
少許的糾結,意外看見許多新朋友O∩0∩O~歡迎。
閱讀愉快,諸位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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