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遠知驥,此生還能愛——.
柳少卿攏了一下頭發,笑微微的,臉上滿是欣慰的神色。
旁邊的兩個男人,當著她們的面,開始寒暄。說的是浮生小兩口的事情,這會子,他們的共同話題便是這一茬。
溫道筠听著,並且適宜的跟著說兩句,她听江思遠說「听說孩子名兒已經起好了……」,哥哥說「輪到這兒,都是之字輩分,大名兒小名兒的,都得有。」嫂子又補了一句「孩子小時候,就得有小名兒。」
哥哥攏著嫂嫂的肩膀,溫柔的微笑,于是,她下意識的側了一下頭,看江思遠累。
平靜無波的,這個男人要麼已經徹底忘情了,要麼就已經修煉成精了。
江思遠明顯是後者。
如何粉飾太平,這也是一種學問。很顯然,江思遠與她一樣,深諳此道檬。
她微笑著接話,道︰「為了這兩個寶貝重孫兒,爸爸可沒少翻字典呢。」
「可不是。」溫道明微笑著,說,「當年我們兄妹三個的名字,還有後來安生他們三個的名字,都是母親給起的,我父親在家里直撓頭,說起名字也是個力氣活兒。」
江思遠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今日客人很多,他見到幾個世叔,他的表哥表嫂也過來了,閑話了幾句,他便帶著溫道筠走進人群里。
溫道筠曾在SG收到的劇本里看到一段話,每一段感情都是一場戰爭,起先是男女兩人彼此心防的攻守,接著,便是男女雙方攜手共同抵御外敵的同盟。
可她與江思遠,顯然不是這樣的同盟。起碼,暫時不是,也不可能是。
她一邊微笑著,隨他四處游走,談笑風生。一邊,用力的掐他的胳膊。這個舉動,如同他揉她的腦袋一樣,有些逾越,有些過于親密,可她顧不得。
她微笑著,咬牙切齒著,壓低聲音,說︰「江思遠!這件事,你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江思遠與賓客點頭致意,笑而不語,紳士風度十足。
他側頭,在她耳畔處低語︰「會的。」
熱乎乎的氣息撩過耳廓,她側頭,對上他充滿笑意的眸子,溫和的,甚至是溫柔的,她竟有些心慌。他們如此親密的動作,霎時引來了眾人的側目,各式各樣的眼神里,透露出來的訊息,再明白不過。
盡管,這是她今日陪江思遠走一遭要達到的效果,可溫道筠還是感覺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是從心底涌出來的,有些委屈,有些憤懣,還摻雜了一絲茫然。
這樣一想,溫道筠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她覺得口渴,幾次要拿酒,都被江思遠攔住了。她見江思遠手里端著香檳,正與幾位男士低語,她從他手里奪了杯子,一口入肚。
江思遠一時措手不及,皺皺眉,望著她,柔聲說︰「少喝些,喝那麼急做什麼。」
她微笑,默默的,端著杯子不語,任由旁邊的男士輕聲取笑他。
她突然覺得有些累,她或許一開始便錯了,她非但不是他的對手,一不小心,自己還會摔的粉身碎骨。這是怎樣的男人,這樣的時候,還會這樣體貼,體貼的讓她幾乎忘卻了心里的另一個人。
江思遠決定帶溫道筠提前離場的時候,江老夫人沒有反對,笑眯眯的握著溫道筠的手。溫道筠知道自己失禮了,這樣的場合,她竟然喝不少酒。
被江老夫人握著手的時候,她看著老夫人期待欣慰的眼神,心里的歉疚一下子隨著酒精涌出來,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就要托盤而出。
這時候,江思遠似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攬著她腰身的手,稍稍用了力,她順著那力道,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她有些惱羞成怒了,她掩飾的很好,可她知道,她失控了。
她听見哥哥說,還是我送道筠回去好了……江思遠拒絕,她有些累了,腦袋也沉,她听江思遠說,我不想再讓別人照顧我的女人……她听得不甚分明。
出門的時候,哥哥嫂嫂也出來送他們,溫道筠听著江思遠說著抱歉的話,嫂子說沒有關系,說,小遠你開車小心一些,道筠喝的有點大,你照顧著……嫂子拍拍她的臉,說,道筠,還好麼……她很好,她點頭,她只是很想很想居安,她覺得自己的眼眶熱了。
到了半路,溫道筠便狠狠的吐了。她的酒量其實並不差,腦袋雖沉,人卻清醒,只是今日,似乎特別容易醉。
江思遠知她心中不痛快,打了方向盤,附近有他的別院,她這個樣子,必須要洗個澡睡一覺。
他空出一只手來,揉揉她的腦袋,柔軟的頭發從指間滑過。
「道筠,等你醒酒了,我們再談,嗯?」
溫道筠抬頭看那胳膊,她眨了眨眼楮,握住他的手。
江思遠看她,她的眼里有迷茫,口里低喃著什麼,他細听,听見了。
溫道筠是被江思遠扛下車的,她想,她的醉態一定丑斃了,可她不想動。
「听著,溫道筠,你是你,她是她。」
她听見了,可她覺得疼,最愛她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居安也喜歡揉她的頭發,居安看著他的眼神,也仿佛在說,溫道筠,你這個傻姑娘……可他不是居安,不是。
居安不會這樣待她。
蓬頭里的水,刺骨一樣,灑在她身上,她打了個激靈。
她望著江思遠。
「醒了,醒了是吧,你不是要我給你個交代嗎?」
「你還沒听我怎樣交代的,就把自己灌成這個樣子,嗯?」
「我現在就告兒你,從始至終,你就是你,溫道筠。你是你,她是她,我沒那麼齷齪的想法,我真想做什麼,不會等到現在。」
「我可以這麼告兒你,你呢,溫道筠,你敢看著我的眼楮說,我江思遠是江思遠,不是TMD楊居安,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這世上的男人都死絕了,是不是?」
……
居安死了。
楊居安已經不在人世了。
溫道筠覺得冷,她抱著膝,蜷坐在角落里,他罵急了,一串兒漂亮的京片子便從他口里蹦出來。
蓬頭里的水唰唰的澆在他們身上,他抹了一把臉,眼楮里都是血紅的顏色。她望著他的眼楮,張了張嘴,說︰「那,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死絕了,是不是?」.
江思遠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他的聲音爽朗的叫人輕松,她看的見他的喉結,輕輕的顫。
她的手伸出去,輕輕的觸上那處凸起。
笑聲停止了。
黑暗的臥室里,陌生的氣息裹著他們,他擁著她坐在床上。
他輕輕的吻她的額頭、臉頰、嘴唇……她無法回應他什麼,卻也無法拒絕他,只是靜靜的靠著他,感受著他傳遞給她的溫度。
此刻,她已經不介意,他是否在利用她,他曾這樣對待過多少女子,她不在意了。
她只知道,她需要他。
一夜無夢,兩人都睡的極踏實,醒來的時候,燦爛的陽光已經在臥室里灑了一地的斑駁。
江思遠手枕著胳膊,頗有興趣的看著同樣鎮定的溫道筠穿衣。
「打擾了。」
溫道筠收拾完畢,平靜的看著江思遠,道別。
「不客氣。」
江思遠望著她微笑。
溫道筠走的時候,頭也不回。門 啷一聲帶上的時候,眼底終于還是有東西滾出來,她抬手抹了抹,卻怎樣也抹不干淨,視線模糊的讓她暈眩。
「道筠……道筠……」
江思遠追了出來。
耳畔有低低的笑聲,「你當我這里,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溫道筠被江思遠摟在懷里,索性放棄了與眼淚的拉鋸戰,任著那眼淚一顆一顆的滾落。
她想,她怎麼能這樣輕易的就背叛了居安,怎麼能這樣輕易的背叛他們的感情……她倚在江思遠懷里,一直哭,一直哭,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這天,溫道筠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把居安的照片扣在桌面上,她此刻,只想要悶頭大睡。
她的心亂了,她的身體背叛了,這樣的她,沒法子去面對居安。雖然歉疚,卻不能再抱著這樣的心去面對居安了。
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皺眉。
「溫道筠,不出來招待客人麼?」
「什麼意思?」她問。
「我在你家外面……說起來,這里的警衛真是盡職,盤查我很長時間……」
「喂,江思遠!」
溫道筠幾乎要咬牙,「昨天的事情不是說好了……」
「溫道筠,出來,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江思遠輕描淡寫的說,話里有著愉悅。
「……」
「沒有任何目的,我們單純的重新認識,重新的在一起,試一試,誰也不做誰的替身,誰也不利用誰……這個游戲規則,讓我們導入正軌,認真的來一次。」
「我不會強迫你忘記那個人,我謝謝他,他把你保護的很好。在這個前提下,道筠,我們重新開始……」
電話里傳來了一陣忙音。
溫道筠發覺自己的腦子突然無法轉動了。
她要想想,想一想……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姑姑,快出來,出來。」
曼生在外面敲門,咚咚咚咚的,毫無規律。
她打開門。
「快過來看呀……」
她愣神,被曼生拖著往廳堂走。
一眼看見江思遠正恭敬的坐在一邊,與父親對話。
見她過來,兩個男人幾乎是同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江思遠望著她微笑。
她張了張口,說不出一個字來。
「溫伯伯,我能跟道筠單獨說幾句話嘛?」江思遠欠了欠身子。
「去吧。」溫崢嶸一臉的溫和親切。
……
江思遠望著溫道筠,抬起手,手指在她柔軟的長發間穿梭。
她需要依靠的時候,他便給她依靠,她需要力量的時候,他便給她力量。
謝謝有這樣一個她,讓他們攜手走走,看一看。讓她看一看,真正的江思遠是什麼模樣,也讓他看一看,真正的溫道筠又是什麼模樣。
如此卸下防備與偽裝的他們,能不能重新拾起愛的能力……能不能,彼此依偎著,磨礪著。像是玉蚌里的石子,最終變成顆粒圓整、光澤透明的珍珠。
「溫道筠,現在,我們好好認識一下彼此吧。」
他的手從她的發里滑下來,落到他們之間。
溫道筠看著面前這只大手,骨節分明,沉穩有力。
「江思遠。」他說。
「溫道筠。」
她的口有些干,緩緩的伸出手,愣神的功夫,被他的伸出來的手牢牢的握住。
他的手很暖,她確信,此刻,她沒有想到居安。
「那我們要不要,以婚姻為前提,交往看看?」
江思遠看著她笑。
「我需要時間考慮考慮。」
溫道筠抿著唇笑,笑著笑著,便仿佛有什麼從眼楮里溢出來。
陽光暖煦,院子里一派繁花似錦。
前方的路很長,他們誰也不知道,會走向何方,會遇到何景,可是,能夠像這般相伴相隨,緊握彼此的手,便足矣。
--------全文完--------
2012年的1月3日,此文至此畫上了句號。
我寫文向來蝸速,也沒有太扣人心弦的情節,偶爾會听說某位朋友,竟是從頭至尾看了我所有的文,這已經讓我十分高興的事情。因為文筆、底蘊有限,也只能做到一些基本的東西,例如按時更新,例如回復每一個評論。每次開文,總覺得這是自己的心血,完結時,再回頭看,才發覺慘不忍睹,便寄望于下一個文,吸取經驗教訓。很多不足,都是大家的包容與厚愛,我才走到了如今。許多新老朋友的支持、鼓勵還有批評,一直銘記在心,我感激並且愛每一位你們。
由于系列文《墨墨溫情不得語》于今年2月21日才會正式填坑,所以,有段時間不能與大家見面。
在這里,預祝大家新年愉快,祝福你們每一位,2012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莓果
2012年1月3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