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寒沉默的看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紫七七也同樣沉默的看著他,看著他臉上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不禁微微有些忐忑的再次開口,說,「墨子寒,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墨子寒的雙目突然微微的有些波動,然後冷冷的開口,說,「我對我的身世並沒有什麼好好奇的,也從來都沒想過要去調查,更不想去知道。我這三十年都已經是這樣子過來了,難道還要讓我現在認祖歸宗嗎?不覺得有些可笑嗎?」懶
「可是……」
「七七……」墨子寒打斷她的話,叫著她的名字,然後慢慢勾起了自己的嘴角,笑著說,「我的身世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我只要擁有你,擁有我的孩子們,這樣就夠了,其他的……我並不在乎!」
紫七七微微蹙眉看著他,雖然他這樣說,但是她從剛剛他沉默的那段時間就可以知道,他其實還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在矛盾著什麼。
「你真的不想知道嗎?」她再一次的問。
「嗯,你不需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墨子寒確定的拒絕。
「那好!」紫七七突然也笑著,然後說,「我就先不告訴你,不過等你想知道的時候,你再來問我,到時候我還是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蟲
「嗯!」墨子寒微笑著點頭。
雖然‘不想知道’這句話是真心的,但是心中的好奇心還是存在的,畢竟是關于自己的身世,說沒有一點感覺那絕對是騙人的。到底自己會有一個什麼驚人的身世呢?到底被自己殺死的那個父親,他叫什麼名字呢?
「我好困,我想睡覺了!」墨子寒突然一臉疲憊的開口,然後繞過茶幾走到她的面前,突然將她的整個人從沙發上抱起。
「誒?你干什麼?放我下去,我不困,我不想睡覺!」紫七七驚慌的掙扎。
「你作為我的女人和我未來的妻子,我睡覺,你當然要陪著我了,好吧,今天我就寬宏大量允許你不用吃晚餐,但是明天早上要吃兩人份,補回來!」墨子寒自顧自的做決定,然後就大步的抱著她向床前走。
「我不要,我才不要吃兩人份,我要吃晚餐,我不要睡覺啦!」
「反對無效,只能睡覺!」墨子寒押韻的說著,就懶懶的倒在床上,連同紫七七的一起,一同躺在了床上。
「墨子寒你放開我,我剛剛吃過東西,馬上睡覺的話,會變豬的!」
「真的嗎?」
「當然了,剛吃完東西就睡覺,是最容易長肉的!」
「哦?那太好了,現在就睡吧,讓你多長長肉,你太瘦了!」
「我不要!」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不要,這樣睡覺消化不好了!」
「就一次而已,沒關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吵死了,你再說話我就強暴你!」
什麼?
紫七七震驚的瞪大雙目,卻乖乖的並出聲。
仔細想想,今天他一定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她離開的事情,身世的事情。算了,就讓他偶爾也撒撒嬌好了。
「好吧好吧,睡吧睡吧,乖寶寶!」她忽然用雙臂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脊。
「乖寶寶?你的稱呼有些不太對吧?」墨子寒的額頭猛然糾結。
「好啦好啦,老公公,這樣可以了吧?」
「把第二個公字去掉!」
「不要挑三挑四啦,湊合湊合吧!」
「不行!」
「真是個吹毛求疵的男人,好吧,那我就只說一次哦!」
「好,你說!」
「老……」紫七七拉長著聲音,然後笑著將自己的唇貼在他的耳旁,面色瞬間緋紅,她輕聲的說出第二個字,「公!」
墨子寒的嘴角露出了非常幸福的笑容,然後貪心的說,「再一次!」
「休想!」
「別那麼小氣嘛!」
「你撒嬌也沒用,我這個人可是很有立場的!說一次,就一次!」
「嘁……」墨子寒撇著嘴躺在她軟軟的懷抱中,然後他閉著雙眼,微笑的說,「老婆,我們一輩子都像這樣該多好!」
「會的……一定會的!」紫七七輕聲的說著,看著他的睡臉,輕輕的拍著他的身體,在心中增添了一句︰很快就會的。
「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再騙我了!」
「嗯!」
「那麼……拉鉤吧!」墨子寒也像是小孩子一樣,閉著雙眼竟然準確的抓到她的手,然後緊緊的勾住了她的小拇指,並沒有再說話,而是就這樣勾著她,慢慢的睡著。
紫七七看著他的臉,慢慢的接近他的唇,輕輕的落下一個吻。
「我發誓……絕不會再離開你,絕不……」
她輕聲的起誓,然後躺在他的枕邊,慢慢的也閉上了雙目。
兩人的臉上同時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
深夜
零點以後
墨子寒的雙目慢慢的睜開,看著漆黑的天花板。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睡,一直都是在裝睡,而像這樣躺在紫七七的懷中,會讓他稍微的安心些,但果然,有些心事,還是不停的徘徊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爸爸……
他在心中輕聲的叫著,臉上露出了復雜的表情。
微微的轉頭看著紫七七熟睡的臉,嘴角淡淡的笑著,然後伸出自己的手,輕輕的撫模著她的面頰。
「七七……」他輕聲的叫著。
「嗯……」紫七七微微的哼聲,好似在回應他一樣,然後身體慢慢的移動,窩進了他的懷中,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勾起幸福的嘴角,繼續睡著。
墨子寒盯著她的臉,再一次展開了笑容,本想要用雙臂緊緊的抱著她,但是他的雙手,卻是慢慢的將她的身體從自己的懷中剝離,然後讓她躺在枕頭上,將被子向上拉了拉,最後走下了床,並輕聲慢步的走出了房門。
……
地牢
地下第二層
墨子寒走到了五年前一直關著墨刑豐的牢籠里,第一次,他的雙腳走進了這里面,雖然這里已經空置了五年,所有的擺設上都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但是非常奇怪,在他踏進這里的第一步開始,竟然會感覺到墨刑豐的氣息,就好像他還在這個牢籠里面一樣,而眼前,到處都閃著他的身影。
說實話……
他並不在乎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在墨刑豐告訴自己,是他設計讓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在那個時候,他真的很震驚,非常的震驚,但是,他卻並沒有覺得憤怒,只是很生氣,非常生氣而已。也許這樣說會讓人覺得他很冷血,也許會被人說成是不孝,但這或許就是因為從小就長在黑道世界的關系,讓他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人。可是比起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父親,他更想要的,是墨刑豐這個近在眼前的父親。
從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已經不知道那是幾歲了,只是知道,自己從有記憶開始,就很想要得到墨刑豐的認可,很像讓他夸獎自己,很想讓他開心的抱抱自己,很想讓他正視著自己,並對自己展開最慈祥的笑容。就是因為這份執著,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努力,也一直都在羨慕著墨深夜,因為他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他擁有父親所有的愛,那樣的愛近乎于寵溺。不過,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是自己六歲的時候,他因為練習過度,所以小小的身體無法負荷,直接累到在空曠的訓練室,整個人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昏睡著,而在那個時候,在他隱隱蘇醒的時候,墨刑豐突然出現了,他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腳步聲,他至今還清晰的記著,他將毛毯蓋在他身上的感覺,他至今也清晰的記得,還有他用自己干燥的大手輕輕的撫模了一下自己的頭,然後還對自己溫柔說︰「你做的很好,加油!」,只不過是七個字而已,卻是在他小小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讓他開心的好像整個人都好像升上了天一樣。從那以後,他就不停的努力,只為在感受一次他的溫柔,只為再讓他用他的手撫模自己的頭一次,只為再听到他的稱贊,但是……從那以後,他卻一次都沒有再遇到這樣的事情。
真的……
他真的一直都將他當做自己的父親!
即使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即使知道他對自己恨之入骨,即使知道他一手設計讓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他也還是一直都將他當做自己的父親,還是想要再感受一次他對自己溫柔的觸模和稱贊的話語。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他都還念著那晚他的溫柔,也只有他一個人,曾對自己那麼的溫柔。但是在他最後死的那一刻,他都吝嗇的不肯再對他溫柔一次。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既然憎恨他,那就不要對他溫柔,一次都不要!
「可惡!」他突然的憤怒,握緊雙拳,惡狠狠的咒罵。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突然的大怒,硬拳一揮,將桌上的書本全部都打落在地面,然後他好似瘋了一般的破壞著這個牢籠里面的所有擺設。
「可惡——可惡——可惡——該死的墨刑豐——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麼——為什麼——你給我活過來——你回答我——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
一番發泄之後,原本擺放有序的東西,全部都被墨子寒打亂,牢籠內好似一瞬間就變成了一片廢墟,而墨子寒站在廢墟之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然後慢慢的跌坐在地上,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傷痛。
他只是想要再感受一次他溫柔的撫模,再听一次他稱贊的話語,這樣都不可以嗎?
什麼仇恨,什麼親生的父親,他統統都不要,他只是想要那個男人像是對待親生兒子一樣的對待他而已……
「墨刑豐……你這個殘忍的混蛋……」他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說著,像是哽咽,卻又像是憤怒。
忽然……
在一堆被打翻的書籍中,他看到一封白色的信封被夾在書中。
疑惑的蹙眉,然後伸出自己的長臂,將那白色的信封拿過,然後驚訝的看著信封上的三個字——「給子寒」
是給他的信?是墨刑豐寫給他的信嗎?
雙手不禁的微微顫抖,然後將信封打開,抽出一張兩次對著的白紙,慢慢的打開,然後看著上面那幾行黑色手寫的小字︰
子寒︰
我想,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呵呵……還真是非常俗氣的開頭,就像是電視劇里的情節一樣,但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卻並沒有很多,我只是想跟你說句對不起,你應該明白我道歉的意思,而這麼多年讓你留在我的身邊卻沒能好好的照顧,也要說一句對不起。其實在抓你回來的時候,我就有些後悔了,因為每每看到你的眼楮,每每跟你說話,我都會覺得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覺在不停的作祟,我一直都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後來被關進這里,我才慢慢的明白,那就是愧疚的感覺。竟然想自己的仇恨撒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我真的是一個沒有度量的男人,一個差勁的男人,但是就算知道了這些,可是卻依然無法正視你的眼楮,而且每每開口的時候都在心中不停的告訴自己,要溫柔一點,要輕聲一點,要隨和一點,但是好奇怪,只要一開口,就變成了冷漠的話語……你一定很恨我吧?不過這樣就好,恨我吧,憎恨我吧,用力的憎恨我一個人就好,然後殺了我,將這一切的恩怨都結束在我的身上。這就是我選擇的最後的死法。我心甘情願的死在你的受傷。
在這封信的最後,雖然有些肉麻,但是……謝謝你將女兒送來陪我最後一程,幫我好好的照顧他,還有……你做得很好,加油吧,我的兒子!
……
在信紙的右下角,用肉麻的稱呼寫著,愛你的父親,還在後面調皮的畫了兩顆心。
……
墨子寒在看完這封信的時候,在看到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一瞬間就好像回到了六歲時的自己,他用他那只干燥的大手撫模著自己的頭,然後用溫柔的聲音對他說,「你做的很好,加油!」
忽然,眼眶變的熱熱的,濕濕的,淚水竟然聚集在他的眼眶之中,然後一滴……一滴……一滴……掉落在那張信紙上,陰濕了上面黑色的字體。
在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的死因時,他真的沒有憎恨他,因為他從沒跟自己的親生父親接觸過,也沒有跟他有任何的感情,他只是很生氣,非常的生氣,而那時他又不停的挑釁著他,不停的刺激著他,所以他才會沖動的開槍。他並不想要殺他,即使在不知道他就是紫七七親生父親的情況下,他也從未想要殺他。
真是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的狂笑,而淚水依然在他的眼眶中出現。
他為什麼要對這樣的一個男人這麼執著呢?
是因為得不到嗎?
是因為看到墨深夜跟他在一起時的模樣,讓他羨慕,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情感嗎?
是因為他曾在所有人都對他冷漠的時候,突然對他溫柔的那一次,而變成這樣的嗎?
他竟然會如此的喜歡自己的殺父仇人,真是太可笑了……可笑之極……
但是最可笑的是……
他竟然會因為這個男人的一封信……而掉下他珍貴的男兒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墨刑豐你贏了……你這個可惡的混賬
父親……你贏了——」
他大聲的喊著,又哭又笑……
他認輸了!
他說的對……他根本就不適合當黑道的龍頭……
……
地牢
第二層的門口
紫七七听著他的吼叫聲,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絲笑容,並不是開心的笑,也不是苦澀的笑,但也不是不開心的笑,更不是不苦澀的笑容,總之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轉身走向地牢一層的門口,心中有著某種莫名的感覺,在不停的游蕩是……
墨子寒!
你有沒有想過,爸爸不喜歡接近你,不喜歡跟你說話,甚至不喜歡看著你,也許是因為他不想把你教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不想讓人成為黑道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