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里的水聲緩緩停止。
影恩站在洗手池邊,鏡子中是一面蒼白的臉,慘白得然人害怕。臉上有著清水剛剛沖洗過的痕跡,水珠沿著腮鬢的發絲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著。可是那雙紅腫的眼楮仍然掩飾不去她剛剛哭過的事實。幾乎是扶著洗手池邊才能讓自己直直地站在這里,影恩感覺整個身子像千金一樣沉,連走路都覺得困難。肋
仰起頭,不再看鏡中的自己,努力抑制住不爭氣的眼淚。病房里,醫生和護士門仍在進行急救,影恩不知道,爸爸到底能不能撐過這一關。她雙手合在胸前,用一顆虔誠的心祈求上蒼。
末了,黎影恩倒抽一口氣,想要給足自己力量和勇氣。用紙巾擦拭了一下臉,影恩走出洗手間。
就在她準備穿過走廊回去爸爸的病房的時候,一道半露的身影無意間吸引了她的注意。
「慕千雪?」由于被擋住了半邊,影恩只看到了半張臉。但是他敢確定那邊是慕千雪,這個女人是那樣的搶眼,她一眼就能認出,並且確信不疑。
她怎麼會在這里?!
影恩狐疑地皺了皺眉頭。
而背對著這邊,和慕千雪面對著面的高大的男人又是誰?那背影好似熟悉。
是慕亞哥哥!
影恩為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
怎麼會是慕亞哥哥?慕亞哥哥能和慕千雪有什麼交集呢?!鑊
男人的身影往里面走了一些,被牆完全擋了起來,千雪的整張臉便是清晰地印在影恩的面前。
影恩沉思了片刻,搖搖頭,準備離去。現在她自顧不暇,怎麼會有精力去管別人的事情,而且是那個慕千雪。
「黎慕亞,你說什麼?」一聲女人的尖叫毫無疑問來自慕千雪。影恩離開的腳步戛然而止。
她側著腦袋,眉頭漸漸擰作一團,「慕亞哥哥……」如果她沒有听錯的話,剛剛那聲女人的聲音應該是喊得黎慕亞沒錯!雖然相隔一些距離,雖然聲音不甚清晰,但是,高分貝的女人的聲音很容易辨別出來。
真的是慕亞哥哥。
影恩停滯了幾秒,而後懷疑地轉過身去。
不遠處的角落里,男人和女人似乎發生了肢體沖突。女人想要動手大男人,卻被男人輕而易舉地阻止,並反擊,甩在了後面的牆壁上。此時此刻,慕千雪痛得嗷嗷直叫。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里清楚無比。慕千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找人殺死了影恩和冉臣的孩子。我早該預料到是你這個狠毒的女人做的好事。」
慕千雪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黎慕亞卻知曉了此事。
慕千雪努力地回響著影恩孩子流掉當天,肇事者在電話里跟她說的話,說當時,有個男人一直在黎影恩的身邊,自己是趁機下手,事發之後,那個男人立刻趕到了現場。可是失去孩子的黎影恩失去了理智,一味地自以為是,將責任推在了冉臣的身上。眼前的這個黎慕亞絕不會是一個腦袋簡單的人,他又怎麼會輕易相信會是冉臣弄掉了自己的孩子呢?!憑他的能力如果要調查一件事情,簡直輕而易舉。
腦袋轟然炸開。此時此刻,慕千雪從男人眼中看到了殺人的氣息。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葬身于此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黎慕亞的身後。她幾乎是悄無聲息,一步一步地試探性地向著這邊走來。
慕千雪的眼前忽然一亮。此時此刻她想要月兌身,那就必須使用反間計。
「你要干什麼?黎慕亞你瘋啦……」她表現出一副無力反抗的模樣,不斷地後退著身子。慕亞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我要帶你去警察局,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這個瘋子,殺人凶手!」
慕亞握緊雙拳。
慕千雪在這時忽然大叫起來,「黎慕亞,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想要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而你呢?」慕千雪瞟了一眼已然靠近的影恩,頓了一下繼續故意放大聲音,「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要總是在黎影恩面前裝出一副聖人的模樣。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閉嘴!」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如果你真的無所求,若果你真的愛黎影恩,又怎麼會明知道她的孩子是怎麼死的,卻不肯告訴她?明明自己有目的進入黎家,卻從來對她矢口不談呢?還有你的身份,真正的身份?明明知道冉臣愛著黎影恩,也知道黎影恩是愛著冉臣的,為什麼還要阻止他們兩個在一起,為什麼非要和黎影恩高調訂婚呢?!還有,黎慕亞,你不要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在背後都對冉臣做了些什麼小動作……」
「慕千雪!」黎慕亞低吼一聲,驚愕地瞠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著尖叫得滿臉通紅的女人,「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不容許你質疑我對影恩的愛。你們根本不會了解,我對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黎慕亞也控制不住地大叫起來。什麼質疑他都可以接受,但是對影恩的愛,容不得別人的半點懷疑。
黎慕亞不知道,此時此刻影恩就站在他的身後,方才他和慕千雪的一番談話,她都如數收入耳膜。
「你們……你們剛剛在說些什麼?」原本就已經崩潰的心在這一刻又多加了一刀,深深地,狠狠地……黎影恩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提醒著慕亞此時此刻她的存在。她臉色蒼白,似乎是下一刻就要暈厥在地,而眼眸中卻是無光的蒼涼。
听到影恩的聲音,黎慕亞嚇了一大跳。
「影影啊……」黎慕亞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眸。
慕千雪卻是忽然間變得囂張無比。理了理衣服和頭發,包包掛在肩膀,雙臂環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她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逼近影恩。
「影恩你听我解釋!」想想方才的對話,慕亞忽然間害怕起來,那樣的話即使不是真言,但是讓影恩听到她定會胡思亂想的,「影影啊……」
影恩一句話也沒說,她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黎慕亞,真想用心去把這個男人看穿。可是他發現一切都是徒勞。這個男人隱藏得太過深邃,原來,她比冉臣都來得更加的讓人捉模不透。
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剝落,裂成了碎片。這個世界上僅剩下的值得她信任和依賴的人,卻是一直在深深地利用和欺騙她。
她忽然眼里聚滿了淚水,一滴一滴,沿著臉頰滑落下去,怎麼也止不住。黎慕亞不知所措,只能一邊喊她的名字一邊焦急而心疼地幫她擦拭著眼淚。
「影影啊,影影啊……」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就那樣默默地站著,一直掉眼淚,像是要把這畢生的眼淚全部流光。
直到慕千雪將要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影恩忽然伸手,抓住了慕千雪的手腕。
……
初春(我掐指一算,之前幾張的初秋應該都是初春(*__*))的早晨,空氣中有著還未散去的霧氣,夾雜著青草的香味。醫院的草坪上有著幾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孩子正在踢著足球。讓原本安靜的清晨多了幾分生機勃勃。
影恩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她目光凝滯而溫柔,靜靜地看著那些活潑亂跳的小孩子,雖然曾經有過打掉孩子的想法,但是當她決定要將他生下來的時候,她也曾幻想過自己的寶寶長到這麼大的時候是調皮還是文靜,他會不會也像別的小寶寶一樣整天光著腳丫子在草坪上打滾兒、玩耍。可是現在,這一切都不太可能了。
手,輕輕地撫上小月復,她和她的孩子都沒有這個福氣……
慕千雪是跟在影恩身邊走著的。她停下,她也停了下來。看到黎影恩所表現出來的這樣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從心底感到惡心。怪不得能夠博取冉臣的心,她倒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有什麼話快說。」慕千雪雙手囂張地環抱在胸前,她面容姣好,高傲地扭過臉去。
影恩為她的口氣和態度一點都不吃驚。
她手垂在兩側,微微彎身,在一旁的休息條椅上坐了下來。蒼白的嘴角微微上揚……
慕千雪眉頭煩躁皺緊,也做了下來,修長細致的雙腿優雅傲氣地交疊。
「我沒有閑工夫和你在這里干瞪眼楮。」
「慕小姐……」影恩忽然親和地打斷了慕千雪的高傲。她微微低頭,雙手在腿上放著,「慕小姐,我知道你對我的敵意,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冉臣。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資格說以下的話,但是今天,我想說。」
影恩停頓了了一下,運量所要說的話,「從一開始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冉臣和你是相愛的戀人。曾經我愛他,比你愛他的時間要長得多,她是我哥哥,更是我愛的人。我沒有想到,我竟然真的和他結婚了,從他對我的冷漠和無情中我才知曉原來他的愛另有其人,而那個人便是慕小姐你……」
影恩看向慕千雪一眼,千雪高傲地和她對視,眸子里盡是囂張的神色。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自私地留在他的身邊。」
「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慕小姐不認為嗎?如果不是,我想後來你也不會做那麼多的事情傷害我,傷害我的孩子,還有……我的家人!」
影恩少有的犀利讓慕千雪無言以對。
「我只是愛他,我認為我不處于一個不合理的地位,至少,在法律上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我想用我的方式去愛他,去告訴他我的愛。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憑借我自己的努力,從始至終我沒有想要去傷害過任何人,包括你。」
「誰會相信你,說不定背後你不知道做了多少不折手段的事情。」慕千雪反駁。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我也沒有想到,我的努力換來了回報,你不知道當冉臣告訴我他也一樣愛上了我的時候,那時候我覺得空氣中的味道都充滿了不一樣的幸福氣息,一切承受和付出都是值得的。」說到這里,影恩的嘴角笑意更濃,仿佛當時的心境。
听著影恩說著幸福往事,慕千雪哼了一聲。
頓了一下,影恩繼續說道︰「可是我沒有料到,後來的事態完全由不得我掌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也說了愛情是自私的,慕小姐所做的一切我能理解,說到底,還是他對我的愛不夠信任和堅定,而我對他也缺少同樣的安全感。慕小姐,千雪……請允許我這樣叫你。」影恩低頭,手指緊緊地攥住衣角,笑容變成了悲傷的請求,「事到如今,我們大家都處于了一個被動的地位,縱使我回到了冉臣身邊,但是我們的關系終究回不到最初幸福的光陰。現在的你們也毫不避諱地在一起了,千雪小姐,那麼就請求你高抬貴手,到此為止,從今而後不要再來傷害和騷擾我的家人,可以嗎?」
影恩含淚的眸子請求地望向慕千雪。
慕千雪有一刻呆怔。而後,她倏然從椅子上站起。昂著頭沒有看黎影恩,影恩只能仰視著她的側面。
「黎影恩,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冉臣會那麼痛苦。因為,你真的是個自私得不能再自私的女人。你總是擺出一副聖女的模樣,殊不知,你的話,你的舉動多麼充滿了殺傷力。我更加確定,不後悔將冉臣從你身邊帶走。」慕千雪一口氣說了很多,就在她邁步離開的時候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沒有轉身,強勢得不容反駁的聲音從背後傳進影恩的耳朵,「黎影恩,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自私的女人了。你以為只要你回到冉臣的身邊就有資格讓他任由你擺布,去救你的父親,去滿足你自己的**麼?你有沒有想過,他身體上、心理上受到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