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初秋來臨.
影恩懷孕已經快要八個月了。從那天從冉氏回來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冉臣。縱使他一直活躍在眾人的視野里。可是,只能從電視上或是報紙上看到他的消息。慕千雪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娛樂報紙上說好像也將近八個月了。他看到他對她寵愛有加照顧有加。可是,影恩的孩子……
有時候影恩會一個人帶著,心里無限傷感。寶寶,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寶寶。所以,她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加倍地寵愛肚里即將來臨的小生命。
影恩已經很久不挑食了。而且她吃得越來越多。冉家二老經常會送來一些養胎的食物,雖然很難吃,但是為了肚子里的寶貝,影恩一直沒有抗拒。
夏天的時候會經常去孤兒院陪陪孩子們,和孩子們一起聊天一起睡覺。後來,肚子大了一些,冉嫂說身子重了就不要再去了,以免發生什麼意外。所以,影恩除了去醫院檢查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里,在院子里隨意走走砍。
初秋的天氣格外晴朗。午後,陽光淺照,讓人沐浴其中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美好的遠山被火紅的楓葉點綴的美不勝收。
影恩躺在二樓露台的搖椅上,愜意而放松地沐浴著陽光。寬松的家居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懶散而又不食人間煙火。她靜靜地閉著眼楮,陽光落在秀氣的臉上,那皮膚如同透明的一般清澈。
「恩……」安靜中,突然一聲毫無征兆的淺哼。少婦睜開眼楮。一雙漂亮的水眸怔怔地望著天空,由驚恐,逐漸轉進了欣喜的色澤。垂在兩側藤椅上的手而後輕輕地移上小月復上,手指緩緩地,像是試探一般來回在上面溫柔地撫模著…玩…
「是寶寶悶了嗎?」粉唇輕啟,淺淺的低喃漫出口中,少婦微微低頭自言自語道。眼角邊,漸漸彎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是寶寶。肚子里的小家伙又犯調皮了。冉嫂說,可能是個小子,哪有女孩子像他這樣折騰人的。有時候,踢得影恩整夜都睡不好覺。
時間恍若流水,半年的時間眨眼過去。肚子從沒有知覺到一點一點地感覺著寶寶漸漸長大,整個過程充滿了無限驚喜和意外。小東西的存在讓她清楚地感知著自己並不是一個人。也正是如此,她才更有了認真活下去的力量。即使失去了親人,即使沒有了冉臣,她也要讓自己好好地面對生活。
三個月前,邱逸凡訂了婚,對象便是雨桐,即使彼此都不願意,可是這就是她們這一類的人的悲哀,終究還是逃不出宿命的桎梏。當時,邱逸凡打電話邀請她參加婚禮,她想了一下還是拒絕了。邱逸凡清楚,她這麼做是為了避免和冉臣踫面,因為慕千雪的陪伴會讓彼此都很尷尬,所以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掛斷電話的時候,邱逸凡說︰「影恩,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要燦爛地笑著,我都會支持你,幫你……」
影恩異常感動,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沒有邱逸凡一直的鼓勵和支持,她也不會支撐到現在。心中默默許願——
「邱逸凡,你一定要幸福哦……」她期盼著所有人的幸福,卻在說出口的那一剎那笑著流出了眼淚。
在父親走後,蘇茜媽媽離開,姑姑回了美國,慕亞也已經搬出了黎家。置于好姐妹夏離,拿出了蟑螂小強的精神,不顧眾人的眼光,執拗地陪在慕亞的身邊。偶爾會通上幾句電話,知道他們過得很好……
至于冉臣……
從報紙或是電視上不難看到他消息,身邊已經有了某人的陪伴。
至此,心口還是一滯。黎影恩不覺揚了揚嘴角。
深吸一口氣,微微低下頭去,手指輕輕地撫模著小月復。還好,她還有這個孩子,這就已經夠了。
樓下的院子里,泳池里的水波光湛藍,夕陽下,像是撒上了漫漫細碎的金子。她離開藤椅,赤腳踩在柔軟的白色羊毛地毯上。
下了樓,想出去走一走。在門口,卻不期然撞上了,正往里進的高大身軀。
冉臣……
對上那高大的身軀,她微微驚愕,但輾轉便是清冷得毫無波瀾的眼神。幾個月不見,那俊顏依舊迷人,除了臉色更加陰寒了一些,看得出,他過得很好。
她也不錯,白白淨淨,似乎比他離開時富態了一些。
心里苦笑,沒有他,是不是更愜意一些?!
難忍地吞了一下喉結,太多糾結的情緒最終在冰陌的眼神中淡化消失。
他沒有說話,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高大的身子直接越過她來到客廳。
她轉過身,茶幾上,那飄然而落的紙張,刺痛了她的眼楮。
「我置辦了三棟新建的莊園別墅,已經全部過戶在你的名下,都隨時可以入住,還有,在你擁有的冉氏股份的基礎上,我增加了百分之十,每年的分紅都會準時劃到你的名下……」
他沒有看她,沉著而有條不紊地說著,就像面對著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有些呆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冷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像冰錘一樣敲擊著她的神經,「這是離婚協議,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盡可提出來,只要我能給的絕不吝嗇,如果沒有異議,那就……簽字吧!」最後一句,他有些哽住,雙拳悄悄緊握,強忍著眼眸中疼痛的猙獰。
冉臣……
「……」她心中忽然疼痛難忍。抬起已經開始朦朧的雙眼卻只看到他岑冷的側臉。
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了!曾以為自己不會再為這個男人心起波瀾,可是,現在,為什麼胸口憋悶得生疼……
他還真是大方,居然想得面面俱到。
這是什麼,有情有義?離了婚,她的生活仍可以高枕無憂?!
她滯滯地走到他的面前,他撇開臉去,不想看她。
她閃閃眸光,自嘲地點了點頭。都已經這樣了,她還在奢望什麼呢?!可笑的只是自己,在受盡傷害之後,仍死不改悔地妄想。難道,他們還有路可走嗎?!
其實,她早該死心的,她無比確定,他並不愛她。從來不曾……攬緊衣襟,兩只手攏在身前,更好地隱蔽了凸起的肚子.
她牽強地咧了一下嘴,「我簽……」顫抖著手,簽下自己的名字。從此再無瓜葛!
他艱難地別過眼楮,已經下決心放下了,為什麼仍會那麼難受……
她似乎一直在淺笑,頭低低的,也無法掩住她嘴角的笑意。
她終于,如願了嗎?
他轉身,她抬頭。淚,撲簌滑落。
……
冉臣幾乎是從屋子里逃離出來的。他伏在車身大口大口地喘息,沒有想到,半年後再見她,心里如同剛剛失去一般猙獰得生疼……
他默默地看著寂靜的的別墅,那種冷,猶如他從她身上感覺到的一般。
手里的離婚協議被他緊握得皺了起來。終究還是離婚了。
他腦海里是剛剛她簽字那一霎那嘴角邊淺淺的笑容。
呵!呵呵!
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吧。
黎影恩,我給你自由,放你去飛。我害怕自己的自私會讓你變得枯萎。我無路可退……
為什麼,我們要走到今天這幅田地?
明明我是那麼的愛你……
一滴淚,沿著冉臣的眼角滑落下來。
黎影恩……失去了你,我的人生還有生麼意義?!
他在門前站了良久,她終究沒有追出來。
他眼里充斥著滿滿的絕望。拉開車門,上了車,跑車卷起漫天的塵埃疾馳而去。
這一幕,落在了不遠處的一輛車內。慕千雪滿一地看著這樣的情景。一切,終于如願以償了……黎影恩跟冉臣婚姻的結束就意味著她和冉臣的正式開始。黎影恩,你輸了,最終你還是敗給了我。但是,我一點都不感到歉疚,因為,他本來就屬于我,是你,是你在一開始破壞了我額幸福。
慕千雪看著冉臣的車子消失在視野里,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得逞的笑意。
就在她準備開車離去的時候,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黎影恩!
慕千雪心口豁然一緊。眼眸無限瞠大。好在,她追出來,冉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呵!呵呵!慕千雪心中嘲笑一聲。她竟然還追出來了。
她奔跑在別墅和鐵門之間的大道上。動作有些笨拙遲緩。慕千雪一眼便看出來了黎影恩比半年前胖了許多。
「少夫人,少夫人……」冉嫂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大門口。她手中挎著籃子,該是剛剛才從農場回來。與此同時,黎影恩「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少夫人——」冉嫂大驚失色。扔掉手里的東西立刻跑進大門。
慕千雪緊張地看著這一幕。她探出半個頭來望向院子里。黎影恩竟然跌倒在地無法動彈。後一秒,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黎影恩的身下流出一大灘血來。
「啊!」黎影恩臉色蒼白如紙,看著佔在手上的鮮血花容失色,「孩子,我的孩子……」
「少夫人……少夫人……救護車……救護車……」
冉嫂抱著影恩大叫。
……
醫院的一個偏僻角落。
一個小護士不知道正在和什麼人講話。
只听到有聲音傳來,「你丈夫是剛剛推進去的產婦的主治吧。這是二百萬的支票。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幫我把那個女人的孩子掉包。剛剛不是有個孕婦生出了個死嬰嗎?我想不用我說……你們該知道怎麼做的。」
「可是,這是犯法的……」小護士的聲音戰戰兢兢。
對方似乎早就抓住了把柄,自信地背過身去,留下高傲的背影,聲音傳來,「可是據我所知,你和你丈夫在澳門賭錢輸了不少,最近高利貸正在催債呢?一百萬對你們而言不是小數目啊。余下的一百萬夠你們花大半輩子了。我想,這件事情的利弊你們比我更清楚吧。而且我保證,事成之後絕不會有人調查什麼,你們大可以高枕無憂。」
此時此刻的影恩,正在手術室里進行著緊張的手術。突然而來的早產讓她差點丟了性命。一開始她還有知覺的時候嘴里一直喊著同一句話,「保住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她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她看到圍在病床前面的冉父冉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可是第一反應便是模到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好嗎?」
所有的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冉父無奈地背過身去,冉母則是偷偷地抹著眼淚。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她驚恐地瞠大美眸。
冉母看她激動,連忙上去抱住她,「對不起孩子,對不起……是我們冉家對不起你……」冉母緊緊地抱著影恩,心口像是插了一根刺兒一般生生地疼。
影恩的情緒激動地不成樣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少夫人……孩子……孩子沒了……」冉嫂站在一旁,真不忍心說出這樣的事實,可是,影恩終究要面對的。
「孩子,你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
不顧冉母的勸說,黎影恩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將冉母推開,發瘋般地尖叫,「我的孩子呢?我要見我的孩子。他已經八個月了……怎麼可能沒了。我要見我的孩子……我要見……」
最終扭不過她。
停尸間里,瀕臨崩潰的黎影恩臉色蒼白如紙,連唇都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面前的停尸床上一個小小的身體被大大的白布完全遮住。所有人都撇過頭去,無力地閉上眼楮,不忍看那殘忍的一幕。
黎影恩的手顫抖著掀開白布,那紅紅的嬰兒閉著眼楮,眉眼還看不清……
「他不是我的孩子,她不是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