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雨漬斑斑的車窗,滕洛爾笑容里有一絲靦腆.
屹湘示意她後退點兒,才開車門下來。一眼看到滕洛爾腳上穿的女敕黃色雨靴,活潑俏麗,亮眼。
「沒帶傘?」滕洛爾手里的黑折傘很大,傘柄粗壯厚重,起風的雨里,黑折傘巋然不動。屹湘認出這把傘是51Woo那經久耐用的招牌貨。滕洛爾見她看自己手里的傘,笑著說︰「他們家也就這樣東西最合用。」
「那你還上趕著去給人工作?」屹湘關了車門,不客氣的問。
「不是沒辦法麼,缺錢的時候誰還計較是給誰賣力氣呢?」滕洛爾嘻嘻笑著,傘往屹湘這邊分了大半,卻被屹湘推了一下傘柄,兩人站在傘下,都淋不著了,滕洛爾問︰「不生我氣了吧?」她看看屹湘這車子,撓撓頭。手腕上掛的移動電話左右搖擺著瞳。
「董亞寧說他賠你了……我想他說到肯定能做到的,又怕你在氣頭上,忍著沒去找你。誰想到在這兒還能遇到你。」滕洛爾笑笑。又是有點靦腆的笑。但目光在屹湘臉上轉了轉,雖然淡淡的,在提到董亞寧三個字的時候,分明是在觀察屹湘的反應。
「你怎麼在這兒?」屹湘問。
「我約了朋友喝下午茶。她迷這里的楓糖蛋糕,我喜歡在這兒膈應董亞寧。」滕洛爾把手腕子晃過來,看了眼時間,「她是個遲到大王,沒這麼快到的……你見過的,就是粟茂茂。我只有她這個朋友。」
屹湘想,粟茂茂,是那個像極了菁菁的粟茂茂。
「走吧。」滕洛爾歪了下頭。
傘下的兩人一高一低,滕洛爾適應了下屹湘餒。
進了酒店大堂,滕洛爾甩了下頭發,對屹湘笑笑,擺擺手。
屹湘走了兩步,一回頭,發現滕洛爾還在原地站著。她站住,問︰「還有什麼事?」
「我能跟你要電話號碼嗎?我把手機丟了……跟董亞寧要你的號碼,他理都不理我。」滕洛爾說。
屹湘伸手,接過滕洛爾的手機來,按了一串數字之後,她的手機鈴便響了。還給洛爾的時候,她問︰「還去治療嗎?」
「嗯。明天開始。」滕洛爾臉上發熱了。
屹湘點頭。
「嗯……還有,你干嘛不要董亞寧送你的車?丫那錢來的容易,摳門兒的選那車又不貴,再說……」滕洛爾停了下,「我還沒見他跟哪個女人那麼凶過,凶完了還佔不了上風。」她忍不住要笑,但見屹湘沒有要笑的意思,又忙忍住,說︰「丫就一王八蛋。你要能治得了他,別便宜了他。這世上讓我最痛快的事情之一,就是看著董亞寧不舒服。所以我更喜歡你了。」
屹湘看了眼酒店大門,抬了抬下巴說︰「你朋友來了。」
趁滕洛爾回頭看的工夫,她轉身走了。
滕洛爾遠遠的對著剛下車的粟茂茂揮了下手,說著︰「她今兒還挺積極的……Vanessa,那你……」再回頭,發現郗屹湘已經從她身後走開了——可能因為下雨天涼,她的茶綠色薄棉套裝上加了一件長長的開司米背心,隨著她輕盈的步子,散腳長褲和背心輕輕的晃動,褲腳被雨滴濺濕了一小截,呈現深綠色……娉娉婷婷的進了電梯,消失了。
「你在看什麼啊,傻了似的?」粟茂茂拍了滕洛爾肩膀一下。
滕洛爾「哦」了一聲,說︰「沒什麼啦……你怎麼這麼早?」
「睡起來就來了,早什麼早。」粟茂茂臉色有點兒發白,洛爾看看她,不出聲的跟她一起往咖啡廳走去。洛爾不說話,茂茂又問︰「今天怎麼這麼安靜?中邪?」
洛爾皺了下眉,坐下來才說︰「是你心情不好吧?見我才說了幾句話,沒一句是好听的。」
粟茂茂將手袋丟在桌上,問︰「你剛剛那是跟誰在一起?」她分明看到粟茂茂身後一個淡淡的暗暗的身影,似曾相識。
「Vanessa。」洛爾喝了口檸檬水,照例將檸檬咬出來,細細的貝齒嚙著,對茂茂笑了下。
粟茂茂有些莫名其妙的吃醋,說︰「你好像很喜歡她麼,怎麼老听你提起她?」
洛爾哈哈笑著,「她呀,她……」她眉眼一轉,原以為她的笑聲太沒有禮儀,引人側目了,不料仔細一看,那斜著瞅了她一眼的,正是她剛剛還對著郗屹湘罵過的董亞寧。看樣子,是在跟人談事情。只是瞥了她一眼之後,便轉回去,繼續听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平頭正臉的男人說著什麼——他架著腿,斜靠在沙發里,看上去,是閑閑的,可他說一句話,那兩個男人就會猛翻幾頁面前的資料,如坐針氈的樣子……滕洛爾撇了撇嘴,說︰「跟二大爺似的,甭得意,遲早有人收拾你——喂,茂茂!」
粟茂茂正對著面前這杯水發呆,被洛爾一叫,皺眉。
「郗屹湘這個人,也就是邱湘湘,你了解麼?」滕洛爾很有興趣的問。
粟茂茂心不在焉的搖了下頭。
「哦。」滕洛爾又看了眼遠處的董亞寧,眼珠轉了轉,笑了。
……
屹湘出了電梯,掏出鏡子來看了看,又用帕子擦了下鞋面,確認全身上下並無不妥之後,她才往汪瓷生所在的房間門口走去。
門邊杵著兩個巨大的景泰藍「太平有象」。一人多高的物件,讓人沒來由的感覺到富貴逼人的氣勢。
屹湘站在門口。
靜而長的走廊,除了這間「King」套間,就是那端的「Queen」。有種孤零零的金碧輝煌。
她抬手按門鈴。
等待應門的一會兒工夫忽然便的漫長起來,在這安靜的空間里,她沒有任何預兆的,忽然間整顆心往下墜了墜,就在她覺得自己意識短暫模糊的一剎,門開了,一個通身素黑的中年女子出現了。只看了屹湘一眼,那中年女子便說︰「小姐,您請進,夫人在樓上等您。」
屹湘認出她來。她就是當日在瑞嚴寺,跟隨在汪氏姐妹身邊的僕婦之一。
她走在前面。
屹湘看著她身上全黑的裝扮,心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在擴大。
通往樓上去的樓梯寬闊而高大,就在她踏上去的一刻,她听到一聲鋼琴響,「咚」的一聲,仿佛一聲嘆息……沒再有聲響,她走著,站在樓梯口,看著黑衣的僕婦繼續走在前面,對坐在那架三角鋼琴前的黑衣女子說︰「夫人,小姐到了。」
汪瓷生將鋼琴合上,背對她們,良久,她才緩緩的站了起來,轉身朝屹湘走來。
屹湘看到了她發間的一朵白色菊花。很小很小的一朵線菊。她心一沉。
汪瓷生靜靜的看著屹湘,說︰「我終于又見到了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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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完畢。謝謝閱讀。諸位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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