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炸醬面麼?」屹湘反問。她不知道Allen這是因為發現了新鮮的吃食高興,還是因為今天玩兒的痛快,或者是真心喜歡跟葉崇磬在一起。也許是兼而有之。可這孩子這麼高興.
「嗯!」Allen輕快的答著,「你等等,我讓他跟你說。」
Allen隨後將電話換給了葉崇磬。葉崇磬耐心的告訴屹湘地址,原來就在秦先生博物館附近——「你若沒時間過來就別來了,我帶多多吃好了就送他回家的。」他在電話里說。隔了老遠,他臉上的微笑表情就像在屹湘眼前一般。那是種諒解和縱容的微笑。
屹湘說︰「那麻煩你了,我另外還有事,現在實在是不能過來。茆」
葉崇磬說︰「沒問題,那就這樣吧。」
收線的一刻她听到Allen在追問葉崇磬什麼,聲音尖細清脆。
屹湘攥著手機,將葉崇磬的號碼存了。想起來,又去翻看剛剛的電話號碼。總覺得這個號碼有些熟悉,尾號是連續4個4……她呆看了一會兒。
高秘書匆匆的從樓里出來,將一只蝴蝶發卡交給屹湘,說︰「說是落在沙發下面了。老太太眼神兒真好。」
屹湘接過發卡來戴上。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掉的,可能只顧了說話,滑落了也沒發覺。
「還有這個,老太太說肯定也是你的。她家里沒這樣的東西。」高秘書又遞過來一樣,在手心里。她笑微微的,說︰「我覺得也該是你的。以前夫人出訪,也常留意這個——是給你搜羅的吧?她說你喜歡這種風格的胸針。不過,現在象牙制品管制這麼嚴格,而且你又成了動物保護主義者,可能也只是看,自己不會收了。蚊」
屹湘接過來,先說了句「這個不是我的」,隨即便愣了。
這東西斷然不是她的,但也絕不是沒見過。
啞光的紫金玫瑰盤花底座,維多利亞女皇那冷峭高傲的側臉,側臉上細小的裂紋……她握了胸針,說︰「我們走吧。」
她說著就先上了車。
攥著胸針的手一直扣在腿上,透過裙子,手心和腿上的汗簡直融匯到了一起。
高秘書坐在她旁邊,在這時遞給她一方手帕。
屹湘接過來抹著汗,才發現自己自從上了車,就沒停了出汗,可是車內的冷氣已經開的很足。
「還要去嗎?」高秘書輕聲問,「實在不舒服就先回家吧。反正沒有提前約好。」
屹湘點了點頭,看看外面,問︰「洪阿姨離職以後,就住這里?」
「對,就在這里。這原來就是他們家老太太還在的時候分的老房子。老太太早前也是在你外公身邊工作過的,後來也受過連累。洪梅從結婚就跟她母親住在這兒了。為了照顧老太太方便,幾十年沒離開過。現在又在這繼續帶孫子。」高秘書說到這里,發覺前面開著車的司機給她做了個手勢。
屹湘也看到了,于是問︰「怎麼了?」
司機說︰「那輛車還在跟。」
屹湘听出話里的意思,她回頭看後面,問︰「從什麼時候開始?」後面車流擁擠,她也辨不出究竟是哪輛。只是有一陣緊張感,迅速的滾過。也只是片刻,便鎮定了下來。這不是第一次遇到,當然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她理應處之泰然。「不是我們自己人?」她問。
高秘書立即說︰「沒有,今天沒安排人跟著。」
屹湘知道高秘書跟司機都是受過特訓的,警惕性比她是好了不知多少倍。可這樣的跟蹤,她也不是沒遇到過。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就看到過一次。到了艾老家,那車子就不見了,我以為是同路。」司機說。
屹湘見高秘書並不意外,顯然見慣這種場面。她坐正了,說︰「沒關系,繼續開車吧。」
高秘書也回頭看了看,又看了看屹湘,才說︰「你等下放心上去。我會想辦法確認的。下來的之前等我的電話。」
屹湘卻說︰「不用那麼興師動眾。」她低頭看了眼手機。
高秘書也不言語。眉頭略皺,顯然是在算計下一步要怎麼做。
屹湘到了洪家樓下,拎了帶來的禮物,獨自上樓去了。她站在走廊上,特別往窗外看了看,才去按洪家的門鈴。
只響了一下,里面就有人說「來了來了」,聲音洪亮悅耳。
屹湘便知道來開門的定是自己的老保姆了。果不其然門一開,一個抱著嬰兒的六旬老太出現在她面前,看到她,卻是愣住了。
「阿姨。」屹湘叫道。怕她不相信似的,又輕聲的補充︰「是我,湘湘。」
洪梅被屹湘那一叫,驚喜交加間,就听著她叫著「湘湘、哎喲湘湘」,一行拉著屹湘的手往里讓,一行叫著「老範快來抱著孩子」,那嬰兒也許是不慣被這麼忽然抬高的聲浪吵到,小嘴巴一扁便開始哼哼唧唧,眼見就要哭出來了……屹湘趁著她忙亂,進門換了鞋,放下手里的東西,站在門廳里,看洪阿姨將哭鬧的嬰兒交給丈夫,立刻回過身來,雙手執著屹湘的手,先是抓著,緊緊的。
「阿姨啊……」屹湘輕柔的叫著她。記憶里總是溫柔和順的保姆阿姨,忽然間老了也覺得性情變了很多似的,許是真是年紀見了長、許是見到她意外又意外,有些失了常態。這讓她分外的酸楚和感傷,又覺得溫暖。低頭看了洪阿姨的手,總是溫柔的哄她睡覺、吃飯的手……
洪阿姨一雙眼楮早就紅了,手也顫了,喉嚨也硬了,哽咽半晌,才說︰「……阿姨真以為……阿姨沒想到……」她兩手模著屹湘的手臂、肩膀、頸子……像是要確定這是個真人不是幻覺,又像是要確定眼前這個真人確實完好無損,仔細的看著,直到撥開屹湘的額發,看到那條傷疤,她終于忍不住落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