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屹湘對著電話叫。可邱亞拉電話掛的快,她沒機會叫住姑姑多問一句。攥著電話,一會兒,手臂有點兒無力的垂下去,落在膝上。樓道里的燈明明暗暗的,這會兒又黑了.
姑姑要跟她說什麼?
她心里忐忑。就是一瞬間的,腦海里好多個念頭閃過去,卻仍是拿不準累。
電話忽然的亮了,她看看顯示的號碼,是葉崇磬的,忙從樓梯上站了起來。鞋跟又高又細,底子也厚,站的不穩,幾乎從鞋上跌下來,並不敢大聲,悶悶的哼了一聲,抓住了石頭扶手,扶著往上走。
「喂?」她忍著腳踝處的疼,「我馬上……到了。」
「怎麼這麼久?」他問。
黑影中他穩定的聲音是如此的厚重,讓她有種踏實可靠的感覺。就似乎是瞬間回到那青山白雲間,是他說的,說屹湘,別再受傷了……只往上走了兩階,她站住了。
也許是腳踝上的疼痛來的太突然,她只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脆弱,將她裹住了。
她轉身下樓梯檬。
腳步很輕。
能看到他了。
大門外立著的他,背對著這邊,那里,明亮極了;而她腳下,是濃重的黑。
「你怎麼了?」大約是因為她有一會兒沒有出聲,他又問。聲音里有一絲緊張。在他,大約是不常見的。他總是從容不迫。所以听起來,就有些別扭。
「我很好。」她說,「只是剛剛接了個電話,耽誤了點兒時間。」輕聲細語的。她想,剛剛那個電話,應該沒有很久吧……听筒里沉默了。
她也沉默。
看上去,他靜默的背影,磐石般的穩妥。可也有淡淡的憂傷,在這樣的夜晚。
「屹湘。」他拿著電話。
「……」她沒出聲。
「你很不好,我知道。」
心像是被什麼重重的捶了一下,屹湘掛了電話。而她還沒有來得及走開,他便回了身。大手拍在鐵門上,樓道里的燈一亮,尚站在原地的她,頓時無所遁形。
葉崇磬其實看不到全部的郗屹湘。只看到她垂在體側的手、手中的電話、窄窄的裙、細細的腿……好看的高跟鞋中那好看的腳……此刻那雙腳大約是想要逃跑的,不知為何竟沒有跑掉。于是他也知道,她正在看著他。他仍然對著話筒,卻抬高音量,讓她能听到,說︰「你也很會偽裝。」
她定定的看著他。
頜骨處咬合的用力,耳中有聲響。
「卻還是騙不了人。」
燈熄了。葉崇磬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鐵門。
屹湘仍沒有動。
她靜默的看著這個男人。
整棟樓里沒有一點聲音。
「什麼人?」突然的,一聲呼喝,劃破了這份沉寂。急促的腳步聲,和胡亂射過來的強光,都朝著大門處來了。
屹湘听出來是小區保安的聲音。她頓了一下,急忙下去。
葉崇磬轉回身,強光射在他臉上,他避了一下光。習慣性的,手向兩邊微微一撤。只是瞬間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並不是面對帶有槍械的警察。他沒有立刻出言解釋。
「請出示您的證件。」強光在他周身轉著,面前站著的兩位制服保安都拿警惕的眼神盯住他。雖然葉崇磬一轉身,他們已經認出來他剛剛登記過。其中一位指著他的車子問︰「這車是您的吧?」
「是。」葉崇磬說,「我證件在車上。」
此時屹湘拉開鐵門出來,她還沒開口,兩位保安就問︰「郗小姐,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到***擾?」
葉崇磬抿了唇。
「沒有。你們誤會了。我們……」屹湘抬眼看看葉崇磬。他嚴肅的很,也恰好低頭看她。于是她說︰「我們剛剛就是有點兒小爭執。抱歉。」
兩位保安看看他們,其中一位先笑了,說︰「原來是這樣。我們倆剛巡邏到這兒,怕有什麼事兒,應當問問。」雖然是這麼說著,並沒有立即離開。
屹湘微笑著看他們,說︰「謝謝你們。真沒事。」她說著,抬手握住了葉崇磬的衣袖。葉崇磬手抄在褲袋里,閑閑的一站,並不出聲。
兩位保安再看此時面前這對男女,男的剛正,女的溫柔,看上去,除了氣氛有些僵硬、確實像是剛剛吵過嘴的模樣,倒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他們再看了看葉崇磬,除了有些過于嚴肅,總是個斯文帥氣的男人,確實不像壞人。
「沒事就好。不耽誤你們。」兩位保安中年長的那位先發話。離開前,特意又看了看葉崇磬,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再印證一下似的。
屹湘見他們走開了一段距離,訥訥的,說︰「怎麼會……你沒生氣吧?」她小心的問。
葉崇磬沒答話。
她抬眼,見葉崇磬低頭看著什麼,這才回神,原來她依舊攥著他的衣袖。
她忙松開手。
葉崇磬卻比她速度更快的,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快走了幾步,進了單元門。屹湘想要抽手,他卻沒有讓她得逞,而是一直拉著她的手,一級一級的樓梯走上去,將她送至三樓的住處門前。
他走的並不算快,幾乎是就著她的步速。但那種不容拒絕的、有些霸道的力量,在他的步幅中充斥著。
屹湘幾乎忘了自己腳踝處的疼,直到站住,她額上已經冒出了汗。
她抽手,有些氣急敗壞的,說︰「我到了!」
葉崇磬卻順勢將她摟入了懷中。
屹湘腦中「嗡」的一下,大駭。她隨即用力的想要把他推開。
「別動。」葉崇磬只用比她稍稍多一點的力道,就成功的將她穩穩的擁抱在懷里。他緩緩的說著︰「他們的懷疑很合理。我對你,的確不懷好意。」
「葉崇磬……」屹湘被他懷里灼熱的溫度燙到了似的,有些許的頭暈目眩。
「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你也不是。而且你更不是,你偽裝成的那樣。」葉崇磬說著,松開了她。
屹湘倒退了兩步,用一種說不出的紛亂眼神,盯著葉崇磬。
「要是……你錯了呢?」她問。
「不會錯。」葉崇磬說。他看著她,眉睫因為激動和克制,瑟瑟發顫。她其實是這樣的不善于掩飾情緒,色厲內荏的時候,連一點點的慌亂恐懼都藏不住。他怎麼,會花了這麼久才看清楚?
屹湘閉了下眼。
「屹湘,我是不夠了解你。但你對我,至少不是無動于衷。這對我來說,夠了。」葉崇磬停了一會兒。即便是在壁燈的暖光下,他也看得出來因為他說出這句話,屹湘臉色大變。她說不出話來,哽住了似的。眼楮里那種紛亂,映的他心里反而萬籟俱寂。于是他說︰「我知道重新開始很難……就當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段時間考慮——我們,起碼現在還是朋友。」
「葉崇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再清楚不過。」葉崇磬對著屹湘,微笑了一下,「現在你上去。睡個好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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