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場比賽,賽至中途,四十比六,你會壓哪一方贏呢?只怕大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認為前者是最大的贏家,穩操勝券,下多少注都無所謂了!贏定了嘛!然而世事就是這樣無常,這樣坑爹!巨鹿一戰,偏偏是楚國的六萬大軍戰勝了秦國的四十萬大軍。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十二月,巨鹿之戰的最後戰火在此時打響。
洛景峰是個聰明人,他從一開始就懷疑楚懷王熊心和項羽,甚至可能是王遂的用心,只是真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那句至理名言。明知是他人精心設計的圈套,他卻仍然只能往這圈套里跳,否則,結局仍只會是一條不歸之路,只怕還要再多擔上一些罵名,但是最奇怪的,還是那種被一雙眼楮如影隨形的感覺,竟一直也沒有終斷過,為什麼他找不到這雙眼楮卻能感覺到?
他知道宋義是熊心一手捧上位的,是他最最信任的心月復,而現在宋義卻死了,死在項羽的手上,項羽甚至連其家人也一並除掉,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接著便完全接手宋義之前的一切,先斬後奏,根本沒拿楚懷王當回事,這就等于整個楚國的兵力已大部份落入項羽手中,而楚懷王幾乎已被架空,按理此刻的楚懷王應該是極其憤怒,極其急躁,坐立難安才是,痛失羽翼,以項羽之野心,他這個楚懷王的王位自然搖搖欲墜,一旦他真的完全失去利用價值,以項羽那寧錯殺不放過的暴虐,連襄城普通百姓都能坑殺,自然絕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
然而洛景峰所見到的熊心卻完全看不到憤怒或是急躁的跡象,對于他的到來熊心表現得格外開心,簡直可以說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只差沒激動得喜極而泣了,不僅親自在城門迎接,竟然說了不到三句話就直截了當的提議要將他的王妹許配于他,這個熊心不去做越策越開心實在浪費,口材好得沒你插嘴的份,洛景峰定力再好,也差點給他打擊得頻頻冒汗,要知道,非常年代,這種嚴重過份的熱情真的bestressedout!!會整死人的!
只不過才剛開了個頭,連合約細節都還沒談,便被呂須這個小丫頭片子不給面子的狠狠損了一頓,一開口就劈頭蓋臉的問楚懷王:「王上還有做媒的愛好呀。」楚懷王那口若懸河的推銷剎時就啞口無言,大家也知道呂須是個什麼性子,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凡事也不經大腦,人家再怎麼說也是堂堂一個郡王,才剛提議了一句,連那位王妹是何模樣都不知道,結果呂須就已經差點訓得熊心連死的心都有了,洛景峰在一旁真是滿頭的黑線,這兩人還真是雌雄雙剎,說死人的本事實在各有千秋,差點他就讓這兩人的唇槍舌戰給秒殺了!真是不知道是該感謝呂須這麼仗義的替他解了圍呢還是該先給人家楚懷王賠個不是……
連日趕路,大軍需要休養的確是事實,但楚懷王的反應也未免太反常了,竟立刻建議要他們翌日再趕往巨鹿,甚至再多休養幾日亦無妨?你說這奇不奇怪?于是便有了楚懷王大擺宴席為他們接風的這一幕。
此刻洛景峰與呂須還有陳余等眾將士都是坐上之賓,熊心坐在龍榻之上向他們敬酒,完全看不出任何心情不好的端倪,大家客套的寒暄著,陳余等人邊喝著酒邊時不時將目光拋向洛景峰和他身邊的呂須,似乎已能預見些什麼似的,都是一抹看戲的笑意掛在嘴邊,呂須反正是出了名的後知後覺,完全感覺不到,自然無甚壓力,可苦了洛景峰,縱然他向來以冷靜著稱,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那也頗不是滋味,你想想啊,你被幾千瓦的大燈泡照著,還有十幾盞那麼多,受得了嗎?那可比日光浴sugoi多了!
他又不是白痴,用後腦勺也想得到這楚懷王連巨鹿都扔一邊涼快去了,要將他留在彭城,怎麼可能只是要為他接風洗塵這麼簡單,只怕重點還是那位王妹吧。這一路,洛景峰想過很多有可能會出現的圈套和意外,可從來沒想過楚懷王竟想招他當妹夫這一茬?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敢情這楚懷王最大的目的便是向他推銷妹妹?
不過也對,如果他成了楚懷王的妹夫,以他這種不會耍詐的個性,理所當然是要站在楚懷王這邊的,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他新一任的心月復,他這個心月復一旦拍板,比起宋義自然是強過無數倍,那麼宋義的死也就對他沒什麼影響,這就難怪楚懷王全無憂傷之色,畢竟宋義也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棋子毀了便也無用了,對這些政客而言只有利益,沒有情感,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找到另一顆可以將軍的好棋,而洛景峰無疑就是楚懷王千挑萬選的上上簽!
巨鹿如何,對此刻的楚懷王雖然重要,但卻遠及不上拉攏洛景峰這個盟友,他甚至也許希望項羽敗北而歸,最好是戰死沙場,因為洛景峰同樣可以再拿下巨鹿,而項羽卻已是他的心月復大患,注定只有一方可以生存……看來這個楚懷王並沒有因為放了幾年羊就變得像動物一般簡單,他身上流的,始終還是皇室你死我活的宮斗之血!
果然,酒飲到一半,熊心突然放下酒杯揚聲道︰「景王肯前來相助,本王實在感激不盡,不如就讓舍妹獻舞以表謝意如何。」
看吧,好戲開場了。
洛景峰尚未表態,就听得坐上有一楚國將士說道︰「如此,臣等可有眼福了!縴曉公主的舞姿可是天下聞名,世間少有,除了王上,公主可從未為任何人展露,還是景王有面子。」此人正是楚王親信司徒呂臣。
洛景峰平淡的一笑,他對這位公主和她的舞姿可並無多少興趣,他又不是來相親的,二十一世紀都流行自由戀愛,要不就是網戀,他一酷哥潮男,誰相親這麼老土啊,可是這宴席之上偏又不能拒絕,再說他就算拒絕,人家還是會千方百計來達到目的,又何必還要繞來繞去呢,只好淡笑著客套:「那真要好好欣賞一番才是。」這話才一說完,「報應」就來了,突覺大腿上一痛,他微微蹙了蹙眉,轉頭一臉訝然的瞧著呂須,呂須小嘴一努,瞪他一眼又扭過頭去,洛景峰真是啞巴吃黃連,又不是他想當人家妹夫!這公主的人都沒見到呢,呂須就已經開始吃飛醋了,還不客氣的掐了他一把!這小丫頭,人小鬼大的,獨佔欲倒蠻強,心下真是又無奈又好笑。
哎……長得帥真是一種悲哀!而像他這種極品的帥,就不止是一種悲哀,更是一種罪過了,得害多少人得相思病啊?
「既然景王也有興趣,本王即刻便要舍妹前來獻舞。」熊心自然是沒注意到呂須的小動作,一听洛景峰並未直接拒絕,當然機不可失,還不趕緊上菜!連忙對身邊的小太監說道︰「立刻請公主獻舞。」
小太監應了一聲︰「諾。」便喊倒︰「王上有命,請縴曉公主獻舞迎賓。」
即刻便有一陣動听的琵琶聲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樂,雖然這古典樂器並不是洛景峰這個現代人的喜好,但卻也听得出彈奏琵琶之人絕對功力深厚,連他這個外行都能感覺出那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的意境,可見這位公主並非浪得虛名。
洛景峰也許自己都未發覺,在無意間他已被這琵琶聲所吸引。一陣悠揚的前奏過後,突然在宮殿的空中一名女子懷抱琵琶便從天而降,她輕紗遮面,一席紅色蠶絲裙裾,像披帛一般的絲帶隨風舞動,腰間一枚黑色晶石閃著神秘莫測的光芒,她沒有借助任何外力,自然也沒有吊威亞……就這樣款款而至,宛若九天仙女一般令人眼前一亮,在坐賓客別說是男子,就連女子,包括呂須在內也全都被他驚得目瞪口呆,恐怕只有洛景峰和陳余的反應是最為平淡的,洛景峰不是對美女沒興趣,只是見得美女太多已經產生抗體,再說原則上他也看不太清她的面容,倒是她的琵琶更吸引他,而且這位公主應該還是個習武之人,看她那別出新裁的出場方式就能猜到了。陳余嘛,此刻滿腦子想得最多的大概還是巨鹿,因為那里還有一個張耳。
只見那公主雙手抱著琵琶,側著腰身將目光在整個大殿掃視了一番,可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每一個細節都有說不出的風韻,就算是被輕紗遮住了容貌,那雙動人的雙眸也足夠令人為之傾倒。
那明若秋波的目光最終與洛景峰那雙凌厲沉穩的眸子相遇,洛景峰沒有挪開目光,而是很坦然的看著她,她卻忽的眼神一亂,明顯的閃過一絲驚訝,之後微笑著低頭,一個優雅的轉身帶動她婀娜的連續旋轉,如風如霧,如夢如幻,實在美不勝收,她時而高舉琵琶,時而飛天舞動,時而抬腿,時而下腰。琵琶聲聲,正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竊竊如私語。嘈嘈竊竊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白居易那首《琵琶行》中的意境,這公主表現得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舉手投足間,每一個動作都令人回味無窮,指間每一個音符絲絲扣人心弦,足可繞梁三日而不絕。
此刻,她身形一恍,縴腰微讓,一雙明眸微微上揚,須臾,她自台上翩然而下,繞著所有賓客走了一圈,人們的眼神便不由自主離魂一般都隨了她而去,最後在琵琶聲停止的那一刻以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停在了洛景峰面前。
眾人先是一陣肅靜,顯然已是被迷得三魂沒了七魄,然後齊聲喊道︰「妙啊!」
「縴曉公主的舞姿真是艷驚四座,令人終生難忘!」
「正是,正是,今日有幸見得公主舞姿,真是此生足矣!」
「真是恍若天人……」
一時間贊美之聲此起彼伏,源源不絕,但這公主卻沒有一絲得意之色,甚至可以說是充耳不聞,顯然並不在意那些虛名般的褒揚,只是一直抬眼看著洛景峰,洛景峰並無什麼表情,只是有些不太明白的與她對視著,倒是旁邊的呂須一臉慍色,嘟著嘴在他們兩人之間看來看去,醋壇子不期然的又打翻了。
洛景峰瞟了坐上的熊心一眼又看回這公主,熊心那表情似乎也十分詫異,顯然這位公主此刻的舉動並非是早己編排好的舞步,應是她臨時改變了主意,但熊心很快便將那抹詫異收了去,換上一絲認同的微笑,這微笑太詭異了,洛景峰怎麼就覺得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呢?
這微妙的表情變化看在洛景峰眼中異常的清晰,難道這公主之前並不知道熊心有將她許配于他的想法?而熊心或許在此刻才與這王妹達成某種共識?
正在心中暗自思索著,這公主卻慢慢抬起手摘下面紗,洛景峰那冷峻的面上波瀾不驚,卻听得在坐的楚將竟七嘴八舌的在底下議論開了。
「公主摘面紗了?」
「公主當真在摘面紗!」
「公主的樣貌定然是國色天香……」
「終于可得見公主之容貌了……」
……
這些人議論的話題怎麼如此奇怪?來來去去都是在圍著那摘面紗和公主容貌的問題打轉,難道……?這楚國上下竟都不曾見過這位公主的樣貌?不可能吧?!
難道?這面紗並非只是為舞蹈而準備的道具?
難道?她長這麼大一直都是以輕紗遮面的?
等等!等等……事情有點不對,根據他以往看過的N部武俠玄幻小說及X部各種古裝大片的黃金定律!這面紗定是隨意摘不得的!摘了就會有大麻煩!
但是,遲了……麻煩已經開始了……
等他有這種意識之時那公主早已將面紗除去,一時只听得眾人一陣陣吃驚的低呼,嘖嘖驚嘆不已,不可否認,這位公主的樣貌實在是驚為天人,與她絕妙的舞姿和那仙樂般的琵琶聲堪稱是天下無雙之絕配!她雙頰緋紅,嘴角微微上揚,稱得上是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綠波,玉臂緩緩放下,目光流轉,她委身向洛景峰行了個禮,聲如鶯吟:「縴嘵,見過景王。」
這面紗如今不摘也摘了,公主又行此大禮,洛景峰也只好起身扶起她:「公主多禮了,請起。」
「謝景王。」她站起身子目不轉楮的瞧著他:「久仰景王大名,今日有緣得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景王比起傳聞之中更勝一籌。」她說話不卑不吭,實在與她這十八九歲之年齡不太相符,洛景峰淡然輕笑︰「哪里,公主言重了。」
她雙眼微眯,不知在打著什麼小九九,之後卻嫣然一笑︰「是否言重,縴曉可要試過才知道了。」
一時坐上眾人都被她這一番話給弄得一頭霧水,底下也開始悉悉索索的議論起來,不知她這話中究竟是何意思,更不知道這公主到底是要試什麼,又要怎麼個試法。
洛景峰心下也覺得十公好奇,這位公主看來也不是那些個深宮怨婦一個等級的,看她目光清澈,星眸閃動,不似其他那些女子一般故作矜持,應該也是個頗有個性的女子,倒是對她有些興趣,于是揚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道︰「哦?公主要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