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外頭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秋風夾雜著秋雨,似乎陰冷了許多。
兒子早早就躺在炕上睡下了,一陣寒風吹進來,膝蓋微微生痛,這感覺太熟悉了,每每下雨天,總會誘發這舊疾,大夫說應該是她當初懷著孩子時,沒注重保暖給落下的,沒大礙,就是遇著濕雨天會感到不適累。
她拿來一張薄毯子蓋在膝蓋上,坐在桌前就著淡黃的燈火認真地做著針線活---
在她一針一線間,時間荏苒,夜是越發的漆黑了,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著頂上的瓦塊發出陣陣嘩啦啦的響聲。
她依舊專心致志地忙碌著,手中的針線在她的巧手那一穿一拉間,在平淡的絲絹上化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那仿佛剛長出來的女敕葉如同一輪細微的月牙兒,水靈靈的小葉片透著女敕紅,淺淺的仿佛能散發出馥郁芳香---
她繡得極用心,直到一陣狂風吹過,拍打著窗戶,那陣陣聲響一下驚擾著了她。
深怕睡夢中的孩子被吵醒了,她趕緊放下手上的針線,匆匆走到窗台,伸手欲要將窗戶關嚴實了---
抬眉的一霎那,院子中央一個煢立在雨水中高大的黑影嚇了她一跳,她不由得瞪大雙眸--檬-
他要干什麼?為什麼還不走,為什麼要在這里淋雨?
抓住窗戶邊沿的手緊了緊,那雨水中的男人已經站了許久,一身的錦衣盡數濕透了。
她沖著窗戶外頭喊道︰「喂,你站在那里干什麼?」
男人緩緩地回頭望著她,說道︰「不願意看我淋雨,便開門讓我進屋罷---」明明他自己想入屋的,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態度依舊是那般的倨傲,似是人家求他進屋似的。
原來他打的是這主意,寧靜君心一橫︰「你休想---」
丟下話,她「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望著桌面上那淡淡的燈火,她知道,屋內只要亮著燈,外頭的男人便不會作罷的。
于是她再也顧不上那繡到一半的月季花,匆匆走到桌前收掇了一下,燈一吹,上炕躺在兒子身旁,抓過被子蓋上了頭顱。
兒子似作了夢,喃喃地語囈了一句後又沉睡了過去,耳邊除了雨聲外,一陣的寂寥。
不知道外頭那男人走了沒?
她靜靜地躺在炕上,孩子感受到她的體溫,在睡覺中偎了過來。听著孩子微弱的呼吸聲,她在黑暗中睜著眼楮望著瓦頂,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但一整天的忙碌,眼楮漸漸地沉重,不知不覺間,眼臉合上了,意識在一陣雨聲中漸漸地散去----
「娘---娘----」童稚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叫喚聲似遠似近、又似有似遠---
「娘---娘---」直到一雙小手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醒過來,茫然地睜開雙眸,孩子圓圓的臉蛋在她的眼前放大,她迷糊在望了望四周,天還沒亮呢---她不由得喃喃地對兒子說道︰「琛兒---怎麼了?睡不著嗎?」
「娘---我被子濕了---」孩子哭喪著臉。
她一怔︰「琛兒尿床了?」奇怪---這孩子已經許久不曾尿床了呀?
聞言,寧琛不由得急了,連忙辯解道︰「我長大了,才沒有尿床呢。」他覺得這麼大尿床是極丟人的,隨即,為了證實他的話,他還伸手往屁屁上模了一模,然而一臉慶幸地說道︰「娘不信,模模看,我褲子也沒濕。我被子是外頭濕了的----」
「我看看---!」寧靜君坐直了身子,模黑伸手往孩子的被褥處模了一下,果然濕透了一片,下一刻,一滴水珠滴在她的手背,她一怔,抬頭凝望著天花板,喃喃說道︰「漏水了---!」
寧琛也好奇地抬起頭,說道︰「屋頂漏水了---那我們怎麼睡?」
這水一小滴一小滴的,漏得並不多,寧靜君挪了挪身子讓出位置來,說道︰「來,琛兒睡娘這邊---」
「嗯---」孩子明顯未完全睡醒,迷迷糊糊地將身子移過她方才睡的位置。
寧靜君細心地給他蓋上了被褥,掖了掖被角,然後模黑走下炕,從不遠處拿過一個木桶,放在炕上,接住那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水珠。
孩子很快又睡過去了,她本也想如此躺上去,將就過一晚的,突然間她想起了什麼,她在黑暗中模索著往窗台走過去----
已經丑時了吧?那人應該早就走了---
她輕輕地伸手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側頭偷偷望出去,在見到依舊煢立在雨中的黑影之時,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咽喉---
她身子直哆嗦了一下,緊張萬分地松開了手,窗戶重新合上了,她怔怔地倚在窗台上,身子漸漸地下滑,一坐在了冷硬的地面。
右手緊握成拳頭,送進口用力地咬著----手背傳來一陣的刺痛---他竟然在這雨中站了一夜,他是橫了心吧?
一行清淚從她的眼眶滾落,她咬著拳頭無聲地嗚咽著。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就如此的狠,這一刻,她真有沖過去為他開門的沖動---
不---不行的---,寧靜君,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的,更不能去開門,門開了,你便輸了---
她極力地壓抑住,只是心頭抽痛得厲害----
這一夜,那個男人站在院子里,任由風雨吹打了一整夜。
而她,蹲在窗台下面流著淚,淚流干了---便昏昏沉沉地倚在窗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