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季曉婉激動得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暈過去。
「好好,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錯,是我錯怪你了。」鳳凌羽心痛如絞,制止她再說下去。
季曉婉露出了舒心的笑意,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放下,她此生再無遺憾。肋
她困難地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鳳凌澈,眼中有著祈求。
鳳凌澈踱到她身邊,已猜到她要說什麼。
「六……王爺,求……求您不……不要殺王爺,求……您……」
季曉婉拼著最後一絲力氣,猛的一把抓住他的袍角,苦苦地哀求。
「婉兒,你……」鳳凌羽想要阻止她求鳳凌澈,然而因她一個眼神而咽了回去。
被一個女人求別人放過自己,對他來說是一種恥辱。
但他不能怪她,那是因為愛,她才會這麼做,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命。
鳳凌澈眸光淡然,不言不語。
「求您……」季曉婉又一次苦求,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能撐到現在全憑一口氣提著,就等他一個答復。
鳳凌羽握緊拳頭,那掌心傳來的劇痛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不能讓她白死,如果鳳凌澈放過他,那他必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好。」鳳凌澈唇邊逸出一個輕飄飄的字,仿若嘆息。
腳下不再作任何停留,他掠過血流成河的地面,向林外飛去。鑊
再多待半刻,他不能保證不會改變主意。
季曉婉的手從半空中滑落,她最後凝望了鳳凌羽一眼,那眼中有著深深的眷戀和不舍,終無力地垂下。
少女情懷總是詩。
多少年前站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樹下,那翩若驚鴻的匆匆一瞥,從此芳心暗許,眼里再也容不下別人。
曾祈望,執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長。
然命運多舛,造化弄人,終究還是天人相隔。
下輩子,如果有緣,我們一定要廝守到老,一定。
鳳凌羽大慟,將她身子緊緊攬在懷里,貪戀地吸取著她身上最後一絲余溫。
直至此時,他方大夢初醒。
他愛她。
可為什麼以前不懂得珍惜,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才知道後悔?
想起她的溫柔,想起她的體貼,想起她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濃濃愛意,以及夾雜著的少許怯意。
對她的誤解一直以來蒙蔽了他的心,令他排斥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人和所做的事。
他錯了,他理應受到懲罰。
可是這個懲罰太重,重得他幾乎窒息。
清脆的樂聲從遠處飄渺而來,鐵甲人抓住把手一扯,那武器便從季曉婉身體中抽出,血肉頓時噴涌而出,濺了鳳凌羽滿身滿臉。
三十六騎鐵甲軍同時拉動韁繩,如來時一樣,疾速離去,不留半點蹤跡。
林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滿地的尸體與斷肢縱橫交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早已引來了無數禿鷲盤桓于上空,只等著唯一的活人鳳凌羽一離開,它們便撲下來享受這難得的盛宴。
鳳凌羽對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覺,只是呆呆地摟著漸漸冰涼的季曉婉。
良久,他木然地看了眼周圍,見還有一匹馬沒有逃走,便慢慢地站起身,將季曉婉溫柔地抱起來上了馬。
血染紅了那白馬,蜿蜒下來滴答了一路。
兩個血人與一匹血馬,發瘋了似地狂奔在官道上,所見之人無不駭然,紛紛躲閃唯恐避之不及。
沒有人認出,那滿臉血污的騎馬之人就是往日那氣宇軒昂的二皇子,即便是認出,又有誰敢相信?
守在羽王府大門前的侍衛見到驟然在門口停下的血人與血馬,頓時拔出佩刀全神戒備,等到鳳凌羽抱著季曉婉一步一步地邁上台階走至跟前,才發現原來是自家王爺。
忙不迭地伸手欲替他接過季曉婉,硬是被他駭人的眼神給生生地逼了回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正往外走的寧若璃見此情景,不禁失聲喊道。
昨夜睡不著,今日就起得晚了些,本想去見見季曉婉,不料被她的婢女告知已外出。去找鳳凌羽,又被告知王爺一大早便被召入宮。
等了一天都不見回來,她有些疑慮。
鳳凌羽有事不回還說得過去,季曉婉身為王妃,出門也不帶個丫環,還這麼長時間不回,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忍不住走到門口探探情形,卻沒想到迎面遇上的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掃了季曉婉胸前的大窟窿,她不忍再看第二眼。
想起以前兩人相談甚歡,沒想到再次見面卻已是人鬼殊途。
鳳凌羽目光直視著前方,未看任何人。
「設靈堂。本王要厚葬王妃,不得有一絲差錯,辦事不力者,斬!」
所有人心神一震,不敢有絲毫馬虎。
過了半個月,放在冰棺中的季曉婉終于下葬,新砌的墓雖然工期緊迫,卻依然精雕細琢,不失氣派。
陪葬物品堆了滿滿一地,件件都是上等之作,一應俱全。
鳳凌羽自回來那日起便陰沉著臉,目光嚇人,除了寧若璃,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多說一句話。
受傷的那只手掌已經不能再使用任何兵器,相當于廢了。
寧若璃一直沒有問他那日發生的事,但她心中已猜到個大概。
除了他,還能有誰?
不過她知道鳳凌澈雖然手段狠辣,但還不至于會對一個女人下此狠手。
她暗暗嘆息,情字害人,又是一個為情寧願丟失性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