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家房門的隔音效果超好,門一關,耳邊流淌的那些哀傷的樂曲和悲痛的抽泣聲立即被隔絕在外.
念桐走到床旁站定,目光從秦戈明顯憔悴的臉龐滑落至他的左膝關節處,心頭滋味雜陳。
如果不是在火車上偶然遇到秦戈,然後又跑到他家來參加秦媽媽的葬禮,那麼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曾經開玩笑的那一腳帶給了秦戈多大的災難。
難怪那次後在HBL(高中男子籃球聯賽)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並且他還以父母怕他影響學習而反對他繼續打籃球為由辭去學校籃球隊隊長一職,而所有包括她在內的人都對他的借口信以為真。
她真是遲鈍得可以,怎麼就從來想過是因為她那一腳才害他退出籃球隊的呢?
「你回去吧,我沒事。」
秦戈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而虛弱累。
念桐在他身邊坐下,目光仍舊盯著他的左膝關節。
「為什麼……不告訴我?」
秦戈眼珠子轉了轉,微微側過頭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好看的眉蹙緊,「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念桐還是那句話,而這次聲音微微有些抖。
秦戈閉了閉眼,因她的追問而突然變得煩躁。
「告訴你又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告訴你我的腳也無法完全恢復到以前。而你知道了不過是多添一份內疚而已,可我不需要,因為你的內疚反而會造成我的思想負擔。萌」
「我的內疚會造成你的思想負擔?那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麼?你不也是在對你媽內疚懊悔嗎?那你有沒有想過她是不是也不需要?她一定最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而你這樣是想讓她走得不安心嗎?」
秦戈倏地從床上坐起,瞪著念桐雙目泛紅,「我媽的病是被我氣出來的!是我害死了她!這和你無心給我造成的傷害不同!」
「都一樣覺得內疚覺得虧欠,有什麼不同?難道你認為你媽希望看到你因她而頹廢?你——」
「不要再說了!」秦戈打斷她,「謝謝你今天能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回去吧。」
念桐靜靜地凝望著他,忽地輕聲問他,「秦戈,為什麼不哭出來?」
秦戈驚愕,整個人如同中了定身咒,連眼都不眨一下。但慢慢地,卻有淚水自他狹長的眼角滑落。
一滴,兩滴,三滴……越來越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仿佛感覺到他內心的悲痛,念桐眼眶濕潤。
其實當年失去母親的她也和秦戈一樣將所有的悲傷壓抑在心底,即使是心里難受得快要爆掉,也會忍住不讓眼淚流出來。
因為她認為流淚是那些內心懦弱而不堅強的人才會做的事情。
可是母親的葬禮上她看到有個年輕的母親誘`哄她因摔倒而淚眼汪汪卻死咬著唇不哭的兒子說,「寶貝,如果覺得痛就哭出來,哭出來就沒那麼痛了。」
這句話害她的眼淚一下子絕了堤。
而哭過之後心里雖然還是很難受,但腦海里卻不會涌現各種各樣悲觀而絕望的念頭了。
那時她才體會到,有時候哭出來未必就是懦弱不堅強的表現。
必要的時候哭一哭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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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媽媽下葬的時間是傍晚,念桐打了電話給慕覘安說晚上沒辦法回家吃晚飯便掛了,也沒說是不是明天回去。
其實連她自己心里都沒底。
岑歡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而其他同學的電話在她換了號碼後一個都沒存,以至于沒一個能聯系上的,也不知道明天的假能不能請到。
*
葬禮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秦戈雖然還是一臉悲痛,但比起之前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
念桐離開時秦戈的小姑說要人送她,念桐還沒來得及拒絕,秦戈已經拉著她走出客廳。
「秦戈,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見秦戈拉著自己走到院子里停著的一輛重型機車面前,念桐意識到他是要送自己,連忙拒絕。
「我不是要送你。」
秦戈不知從哪里找出一塊抹布擦拭過機車坐椅,然後將其中一個頭盔遞給一臉狐疑的念桐。
念桐傻眼——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不是要送她嗎?那給她頭盔做什麼?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秦戈給她解答,「陪我去喝幾杯。」
念桐一听秦戈要自己陪他去喝酒,立即搖頭如撥浪鼓︰「我不能喝酒,晚上還有事。而且也不會喝。」
秦戈望著她嗤笑,「你就這麼怕你男人,連陪朋友喝兩杯都不敢?」
「……我不是怕他,是真的還有事。」念桐垂眸支支吾吾。其實多多少少是有點怕顧筠堯生氣,不過她自己本身也不喜歡喝酒。
「那算了,我讓我堂哥送你,我自己去喝。」話落作勢要打電話。
念桐連忙阻止他,「喂,借酒澆愁愁更愁,你就算喝得再醉醒來還是要面對現實。」
「誰說我要借酒澆愁了?」秦戈翻身上了機車,「我只是想去喝兩杯重新振作起來,你沒時間我當然只能一個人去了。」
「你確定真的只是喝兩杯,而不是三杯四杯無數杯?」念桐狐疑。
「去不去?」秦戈懶得再回她,單手拍了拍後座。
念桐忖了十幾秒,無奈的翻身做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