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幅畫的來歷,諸葛丫頭那里會知道,也不算是多大的稀奇事。畢竟他們慕容家和上官家的交情,自他們祖父那代便建立了.
莫說是他們慕容家較為私秘的事情,丫頭那里會知道一些,就連上官家的一些較為私秘的事情,他們慕容家的每一個人,多少也是能說出幾件出來的。
可是,關于他們父親大人書房里鄭板橋墨竹圖的後面,有一個小手印之說,莫說是小卓那里,就連他們,也是平生第一次才听說。
誰不知道,買到那些歷朝歷代名家的真跡,都是要萬分小心地珍藏起來的。莫說是一個小手印,即使是一滴小水漬,也是想盡千般辦法都要給去掉的。
慕容仁眼楮里閃過一抹驚詫,關于這個小手印的事情,就連他最親愛的家人包括在內,知道這件事情的,也絕對不會超過三個人︰他已故的妻子,因失戀而自殺的小女兒慕容雨,再者就是他本人累。
墨竹圖背面的小手印,是慕容雨五歲時,在他書房里玩耍時,趁他不注意,小手便抓在了他的墨盒上。
等他發現時,她的一張白淨小臉,還有漂亮的天藍色小洋裙,全成了貓花臉,髒兮兮的一片一片地。
當時,他本想板著臉,訓責她兩句。要她以後不要再像男孩子般,淘氣,頑皮,沒一點小女生該有的小淑女樣檬。
只是,沒想到,那個時候的慕容雨,即使才五歲稚齡,也還是有一種強烈的逆反心理的。表面上好像是對他的訓斥,已經听進了心里。下一刻,卻趁他不留神,便把她髒污的小手,張開了,用力拍在了他反著放在桌子上,正要掛去牆壁上的鄭板橋的墨竹圖上面。
當他听到聲音轉過身時,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髒污的小手印,瞬間,便清晰地留在了上面。
而一臉墨跡的慕容雨,站在書房門口,看著一臉惱怒的他,無邪地燦笑著。
見他目光掃去她臉上,遂朝他伸著舌頭扮了一個大鬼臉,然後便一溜煙地跑去了主房那里找她媽咪去了。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才豁然明白,教育孩子千萬不能選擇直接譴責訓斥了事。一定要委婉地和他們講明白道理,即使是再小的孩子,他們也是有逆反心理的。稍有不慎,他們逆反心理所帶來的巨大破壞力,馬上就會讓你嘗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會多麼哭笑不得地難受。
也是為了警示自己,以後在教育子女上,不再犯類似的錯誤,慕容仁遂決定不再請人去掉,慕容雨留在墨竹圖背面上的髒污小手印。
直到多年後慕容雨因忍受不了她最愛的那個男人,背著她和她最好的閨蜜私混在了一起,選擇割腕結束了她才剛過完十八歲生日不久的花朵般鮮艷的生命。
從此後,慕容仁就更舍不得請人去掉墨竹圖後面的小手印了。每每他取下來,手指慢慢摩挲在那個髒污小手印上時,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慕容雨綻開花朵般地笑臉,頑皮無邪地和他大做鬼臉的那一幕。
慕容天慕容風兩兄弟听完父親的敘述,不由無限唏噓。
妹妹慕容雨出事時,他們兩兄弟那時一個隨母親在法國念大學,一個在美國攻讀研究生。
雖然後來悲憤到極點的父親,最終讓負了妹妹的那個男人,和雨兒最好的閨蜜,他們兩家在生意場上再無法立足,並舉家遷往他鄉。可是逝者已逝,即使讓他們再一無分文,還能喚回來小妹鮮活的音容笑貌嗎?
而從那時候起,未免雙親繼續沉浸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中,慕容雨的名字,在慕容家便成了禁忌。為了防止兩位老人睹物思人,關于她的所有照片和衣物,全部一把火燃燒殆盡了。
慕容尚卓沒有想到,諸葛嫣然的一個小手印之說,竟然引出了他曾經有一個姑姑的事實。
他瞪大眼楮,不敢相信剛剛自己听到的那些事實。
「爺爺,爸,二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還有一個姑姑,這麼多年,你們怎麼從來都沒有想過告訴我這件事?」
慕容天正要開口,被父親擺手制止了。
慕容仁長嘆了一口氣,半天才幽幽開口︰「小卓,這不關你爸和你二叔他們的事。他們是不想你女乃女乃和我難過,才會不在你面前提起任何有關你姑姑雨兒的事情。」
慕容尚卓了然地點了點頭,看著爺爺明顯有些傷感的神情,他急忙轉了話題。
「爺爺,那明天公司開會的事情?」
慕容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來,看去慕容天和慕容風兄弟倆。
「丫頭既然這麼說了,估計消息確鑿無誤。你們兄弟兩個就馬上去著手準備一下。」
他微皺了下眉頭,暗忖了一下︰「來自意大利的殺手,難道,丫頭是在提醒我們,那些殺手很有可能是黑手黨派來的?」
慕容天和慕容風兩兄弟相視一眼,交流了一下意見,然後一齊朝父親點了點頭,他們的想法和父親的這種判斷一致。
丫頭那里既然連他們兩兄弟這麼多年都不知道的事情,都這般清楚地了如指掌。那麼關于殺手這件事情,他們沒理由不去相信,消息的絕對地準確無誤。
「是,爸,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那我和阿風現在就去分頭準備吧?」
慕容仁擺了擺手︰「距離明天會議開始尚有十多個小時,你倆就趕快去準備一下!」
看著爸爸和二叔匆忙地奔了出去,慕容尚卓咂巴著嘴巴,朝爺爺投去熱切的目光。
「爺爺,那我做什麼?」
慕容仁矍鑠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遍,方才樂呵呵地開口。
「你?就陪我這糟老頭子,安生待在這里就行!」
慕容尚卓馬上不依地朝他投去無限抗議的目光︰「那怎麼可以?說什麼我也是慕容家的一份子,關鍵時刻,不能盡一份薄力,怎麼能說得過去?」
慕容仁斜睨了他一眼,笑著打趣他︰「喲,你還知道自己是慕容家的一份子,真是不容易啊,小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自家公司,盡那麼一份薄力?」聞言,慕容尚卓緊蹙眉頭,不滿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幾個音調.
「爺爺,公司不是還有爸和您的嗎?您就不能容我再玩上那麼幾年?」說著話的同時,他手指頭聚攏在一起,做出一個很可憐的表情。
「好,你去公司的事情我們可以暫時先放一邊不說,那送你去哈佛繼續念書這件事情,你又準備什麼時候,把它開始提上日程?不要告訴我,你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是一心二心鑽研在書本里的。」
慕容尚卓不敢面對爺爺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垂下眉眼,有點心虛地應了一句︰「學生生涯,本來就是一半時間用來玩,然後剩下一半才會拿去學習的。」
慕容仁裝作恍然大悟道︰「哦,這樣啊。小卓,你意思是說,做學生,有一半時間都是要用來玩的,對吧?」
見爺爺這般問他,慕容尚卓想也沒想,便直接點了點頭。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慕容仁矍鑠的目光中,滑過一抹老狐狸般的狡猾。
「那你意思是說,如果送你去哈佛繼續讀大學,你將會有一半時間可以用于玩樂的?」
慕容尚卓傻眼了,他沒有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有一天也會這麼悲催地發生在自己身上,讓他張口結舌無話可說。
「這……這……」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
他有些懊惱地跺了一下腳,不明白剛剛正在說殺手的事情,怎麼會就繞到了要他繼續上學這件事上︰「爺爺,這跟去哈佛讀書,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嘛!」
慕容仁扯出一抹老神在在的笑容,他等這樣一個機會已經很久了。他怎麼可能會放過這樣一個逼小卓就範的機會。
「不是一回事,那是怎麼一回事?你剛剛不是自己也說了,做學生,有一半時間是用來玩的,高中三年,大學四年你全都這樣做了,難道去哈佛繼續讀書,你還準備打算不這樣做了?小卓,你肚里有幾根蛔蟲,別以為,你爸我們都不知道!」
慕容尚卓平生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有口難言,什麼叫自己做套子沒縛住別人反而縛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