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陳沫沫倏地睜開眼楮,看著熟悉的天花板,胸口激烈地跳躍著。
「嗚嗚,我不是的。」陳沫沫抱住自己,怎麼會,怎麼會又一次作到這個夢?她以為,她以為自己已經放棄了,她真的沒有想到,闊別多年的惡夢又一次地襲擊了她。
「陳沫沫,你不是的,那些都過去了,你不準想,不準!」陳沫沫不停地對自己催眠,不準自己再去回想過去,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再也挽回不了了。
可是為什麼?每當她回憶那一段日子的時候,她的心就好疼好疼,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可以放下對金世成的感情,但卻放不下那傷痛,真的好疼,她永遠不會忘記那記巴掌,也更不可能會忘記金世成的驚訝與心疼的目光。
那又如何呢?當他的母親大罵她時,他沒有為她說過一句話,她懂,她了解,他對他母親重來都是唯命是從,只是他的回應卻造就了她的悲傷。
當冷如玉問他︰「是不是她勾引你,你才會出軌做出這種事情?」
她滿懷希望地,希望他說不是!他們是因為愛才結合,不是因為那些不堪的緣由。
他卻沉默不語,只是輕輕的點點頭。
她發誓,她到現在仍然記得金世成眼里無聲的抱歉、晦暗的忍耐,還有他母親高傲得意的眼神。
他母親的話,至今仍在耳畔回響︰「我真是不知道,這個學校怎麼說也是個高級學院,怎麼會讓這種低賤的女生進來,就說嘛,身分低賤的人,就只會做低賤的事情。」冷如玉的暗示明示,將她打進了地獄。
學校自然只能將她這個普通沒有身分背景的人給開除,讓她被迫輟學,同班同學都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當她因為家里有事所以轉學了。
她默默地離開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呵呵,她是不是該感謝學校的仁慈,起碼,她沒有被抹黑。
然後,她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她在等,等金世成來找她,不顧一切地對她說,他們會在一起,可她等來的卻是父母雙雙身亡的消息……
還有什麼痛苦是她沒有經歷的!那時的她貧困潦倒,根本沒有錢,一個高中都沒有畢業的女生被迫面對這一切,她一直以為最糟糕的事也就這樣了,結果……
「媽咪。」一個小腦袋瓜在門口徘徊了許久。
「小誠,過來!」陳沫沫連忙抹盡臉上的淚痕,伸手抱住沖過來的陳誠小朋友。
是的,陳誠就是她意想不到的禮物。
她猶豫過,甚至去找金世成,呵,沒想到他早已離開,去國外留學了。
她好怕,她還未成年,卻已經失去了父母的庇護,還有了一個不該存在的小生命。
不過那都是她以前的想法,現在她反而感謝上天,讓她擁有了陳誠,讓她有了生活的希望,可愛的小寶貝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驚喜和安慰。
「媽咪,你又作惡夢了?」年紀輕輕的小陳誠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媽咪。
唉,身為一位母親,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讓孩子擔心她,可是單親家族的孩子總是比同齡的孩子多了一絲敏感和憂郁。
「呵呵。」陳沫沫選擇以傻笑掩飾自己,「怎麼了,這麼晚還來找媽咪?」
「媽咪。」陳誠無奈地看著陳沫沫,傻媽咪,臉上都是淚痕,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嘛。
「怎麼了?」
陳誠想了想,算了,媽咪不說,那他就不逼她了,他是好兒子嘛!
「其實,我有一個問題。」陳誠天真又困擾地看著陳沫沫。
之前,陳誠都沒有堅持不懈地追問下去,讓陳沫沫松了一口氣,但是今天陳誠這番台詞著實讓陳沫沫的額際直冒汗。
事出有因,想當初陳誠還小不懂事,那時他也是這麼天真又困惑地看著她,問一個問題。
「媽媽,我爸爸是誰呀?」
呃!其實陳誠是有爸爸的,可是陳翔只是陳誠的干爹,不是親爹,所以一直叫陳翔為干爹。
她說︰「是陳翔。」
結果小陳誠一臉不開心地說︰「媽咪,陳翔是干爹,不是爸爸。」
天知道,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區分爸爸和干爹,真的讓她無語了。
而陳誠這個問題真的讓她欲哭無淚,她竟不能說出實話,又不能說假話。
最後,善解人意的陳誠終于領悟了,自己得了一個結論,爸爸不要他們了。
最讓她哭笑不得的是,他一點也不難過,還倔強又可愛地說︰「媽咪,那我們也不要爸爸好了,只要有干爹就好了。」
她心疼陳誠的早熟,欣慰他對媽媽的心疼和疼惜,這樣的陳誠更讓她心痛,她好難過,她無法給予他一個完整的家庭,她一直愧對于陳誠。
如果她當初不要那麼堅持,陳翔就會成為陳誠的爹地,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陳翔一向對陳誠視如己出。
但陳翔一直將她當作妹妹地愛護,所以,她更不能接受他的好意。他願意娶她為妻,願意給她一個家,給陳誠一個家,一個爹地,而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知道陳翔一定會好好待她和陳誠,可她不能這麼自私地斬斷了陳翔以後可能遇到真愛的機會。
可她還是跟陳翔結婚了,原因很簡單,她不想陳誠是一個私生子,她要陳誠是一個有父有母的孩子。
在新婚之夜,她忐忑不安,她不該這麼自私地利用陳翔,可她卻知道了一個驚人的大秘密,從那時起,她反而能與陳翔快快樂樂地一起生活。
他照顧了她生產之前和之後的生活,而她還是堅持初衷,在陳誠生下並注冊後,私底下與陳翔離婚了,這件事情沒有人知道,因為在外人眼中,他們還是夫妻。
他們喜歡這種模式,起碼他們能快快樂樂地生活,不會因為外界的輿論而不堪,也讓陳誠月兌離了私生子的身分,心中幽幽一嘆,她不禁再一次感謝上天讓她遇到了陳翔。
可是今天,她卻後悔了。
她不想與金世成扯上任何關系,她一直以為頂多就是他與陳誠的父子關系會讓她頭疼,可是現在的關系卻亂成了一團。
陳翔與他竟是表兄弟關系,而她還是他的表嫂,莫非是上天看不慣她這幾年所受的苦,而打算讓她在身分地位上更勝一籌。
她覺得事情都亂成一團了,這麼狗血的劇情居然會在她身上上演!
「媽咪!」陳誠小朋友相當不滿的嘟著嘴,不喜歡媽咪居然忽略了自己,一個人發起呆來。
「嗯?」陳沫沫回過神來,一看小寶貝不開心的表情,就如天下所有寵溺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樣,馬上低聲下氣地說道︰「對不起,是媽咪不好,你想問什麼?」
通常在這個時候,孩子們提什麼要求,父母都會毫無怨尤地答應。
于是,陳誠小朋友毫不放過這個機會,狡黠地說道︰「媽咪,什麼是床上運動呀?」
小孩子的天真讓陳沫沫無言了,陳誠有時聰明絕頂,有時也會如同齡小孩般純真無邪。
「嗯,小誠,先告訴媽咪,是誰跟你說這個的?」讓她準備好一把鋒利的刀子,像剁蘿卜一樣將他們剁了。
嗯,這個想法有些暴力,只能在腦海里描繪一下就算了,不能玷污小孩天真無邪的思維。
「是大雄呀!他說,他昨天看到他爸爸和媽媽做床上運動!」陳誠一五一十地說道。
現在的父母是怎樣呀,做的事情,怎麼就不好好鎖好門呢,還讓自己的孩子看到,那也就算了,還誤導自己的小寶貝。
思緒轉了好幾個彎,終于在一個深呼吸中理清,「寶貝,這種事情只能跟自己愛的人一起做,等你以後長大就知道了。」
「哦。」陳誠乖乖地應道。
大人總是這樣,總將「你以後長大了就會知道」當作借口。
好耶!成功!陳沫沫開心地在心里畫了一個十字架。
母親還是生個女兒好教呀,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說,她不能在孩子長大時,跟他討論黃色書刊與A片,真的很尷尬呀。
陳沫沫開心得太早,陳誠下一個問題將她打進了地獄。
「那媽咪你為什麼都沒有跟干爹做床上運動呢?」陳誠深刻地了解,何為舉一反三的道理。
黑線爬滿了她的臉,這叫她怎麼解釋?太難了吧!
「這個……」陳沫沫冷汗直冒。
「媽咪?」小朋友顯然定力十足。
「那個……」陳沫沫無言了。
「是因為干爹不是你愛的人嗎?」
誰說小孩天真的?她收回,小孩因為無知,有時說出的話又狠又尖銳,真要人命。
陳沫沫還是選擇做一個好榜樣,絕不在小孩面前撒謊,「對啦。」
「哦!」這下陳誠終于肯乖乖地閉嘴了。
「好了,小寶貝,該睡覺了。」陳沫沫看了看時鐘,已經十一點了。
「哦,不過,媽咪,以後不要叫我小寶貝了。」陳誠嘟著嘴反抗。
「為什麼?你是我的小寶貝呀!」是她十月懷胎,撕心裂肺生下的寶貝心肝呀。
「因為我已經很大了,我有七歲多了。」陳誠認真地算著。
「好吧,那以後我不叫你小寶貝。」男孩子和女孩子的確不一樣,如果一直這麼稱呼下去,會顯得有些娘。
「那你回去睡覺吧。」陳沫沫寵溺地說道。
「不要,我想跟媽咪一起睡。」陳誠睜著無辜大眼,無聲地乞求著。
「可是你不是說自己已經長大了嗎?」她知道,陳誠敏感的心靈早就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他留下是為了她,可是身為一個母親,她要堅強,而她擔心過度的溺愛會造成孩子的惰性和依賴。
「不管!」陳誠一倔強起來就如一頭牛,真不知道這個個性是從誰那里遺傳過來的。
「好吧!」就讓她放縱一回吧,每次惡夢過後,她總是很難入睡,這一回,就讓她放松地睡一覺吧。
陳沫沫在陳誠額頭上一吻,抱著兒子,卷成一團,疲倦的心口慢慢地填滿。
◎◎◎
金氏集團的頂樓,金世成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
入夜的玻璃上倒映著他的身影,這幾年,他一直在改變自己,但是陳沫沫在他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沒有變化過。
她的模樣還是和過去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及肩的長發,溫柔的眼神,可在穿著上有了變化,記得她以前很喜歡穿公主裙之類的淑女裝扮。
如今卻換成了休閑裝,簡單的針織長袖搭配著復古色的牛仔褲,即干練又不失端莊,就連她的性格似乎也發生了很多的變化。
他還深深地記得,她那雙望向他如秋水般的雙眸,可今天,她對他,就如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她的心中,他已經不重要了嗎,已經無所謂了嗎?她甚至嫁給了他的表哥,他真是沒想到,她會成為他的表嫂,他的心好痛。
要對一向敬重的表哥做出搶奪的行為,他會無法原諒自己,但是,他不行呀!不見面還好,可見面了,將他心中對她的思念和愛全數引發了。
他錯了,他不該在當初放棄她,更不該在多年以後後悔,做出搶奪表哥妻子的行為,可是他……
他做不到,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了,絕不!
就算是不得好死,他也要跟她在一起,無論用什麼手段,他一定要和她在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果,她已經不愛他了呢?他的心頓時遲疑了,那麼他還能堅持下去嗎?憂郁的男性臉孔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了,他就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他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她如果拒絕他,那麼他會死……
堅實的手逐漸握成一個拳頭,當心中的怒氣達到頂端時,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加速的心跳,亂竄的血液,急需一個發泄的端口。
「砰」的一聲巨響,他的手捶向了古董桌上,力道之大,雖不至于出現縫隙,桌子卻還是抖動了一下,若非這古董桌的品質上乘,只怕是耐不住這樣的壓力。
麻木和酸疼同時襲上心頭,終于讓他稍稍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了,無所謂地看了看泛紅的手。
喬治推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讓他微微一怔,轉而回神。
「總裁。」喬治有禮地低頭,留給他一片空間。
「你怎麼來了?」聲音平淡無奇,淡得似乎能掩飾他的激動和受傷的手。
卻無法瞞過喬治的眼,他畢竟在總裁身邊當了這麼久的秘書,總裁的一個眼神,他便能心領神會。
「我找了有關陳小姐的資料。」這也是他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來找總裁。
當時總裁的表情讓他知道,總裁絕不會回大宅去,每當總裁有了什麼心事,總習慣待在辦公室里,直到他自己想通,以前有什麼案子不行,或是讓總裁為難,他也總是這麼做。
當他意識到總裁的不對勁,那麼拿高薪的他,是不是也該做一些事情呢?
「哪位陳小姐?」他冷冷地問道,他現在最不想知道的就是有關那姓陳的事情,無論是誰。
除了陳沫沫。
「陳沫沫。」他沒說是陳翔的太太,他直覺陳沫沫跟總裁之間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當喬治一說完,他就如來到了活火山周圍,那些沾著岩漿的石塊飛出來,時而擦身而過,時而火燒火燎。
一片靜然,沒有人說話,就連呼吸也是淺淺的,不仔細听,真是讓人想不到,有兩個大活人在這里,好似在比「一二三,木頭人」,誰都不許動一樣,兩人就如處于靜止的空間中。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金世成動了動,將未受傷的手撐住自己的下顎,眼神深邃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
喬治是一個美國人,有著美國人特有的野心和工作能力,難得的是,他還是一個忠心的下屬,這就是讓他待在身邊的原因。
身為一個領導人,最大的忌諱就是決不能讓別人看透你的想法。
是他對陳沫沫的感情太赤果果,還是喬治已經能掌握了他的思維?
嗯,這個有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掌握他,他的母親不行,喬治也不可能!
一看到總裁的眼神,喬治心里就暗暗喊糟,他真是沒事找事做,好好地做秘書就好了,沒事做什麼知心姊姊,呃,不是,是知心哥哥。
「總裁,我只是猜測罷了。」喬治有些害怕地說道。
「是嗎?」金世成沒有多加追問。
「總裁,你相信我了?」倒是喬治有些不安,主動地解釋。
「你說呢?」他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金世成伸手,示意喬治將資料遞給他。
喬治恭敬地將資料呈上,「總裁,我絕不會背叛你。」這是他的誓言,他絕不會違背。
在他急需金錢來醫治自己的妹妹時,是金世成幫助了他,最後妹妹沒有遺憾地離世,他痛苦非常,是總裁將他從痛苦的深淵里拉了出來。
總裁說,工作,是埋葬痛苦的最好方法。
而他在不斷地工作中,跟著總裁這個工作狂一起奮斗,將金氏集團推上了巔峰,那一刻,他發現時間真的沖淡了他因思念妹妹而產生的痛苦。
同時,他也發現了,工作雖然讓總裁忙碌,卻不能讓他忘記他的痛苦,連睡覺都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時間,無法治愈總裁的傷口,只會不斷地加深總裁對過去的依戀,他不知道總裁擁有著怎麼樣的過去,竟讓他如此患得患失。
他受過總裁的恩惠,所以他想幫助總裁。
金世成笑了,沒有任何意味,但是喬治明白,總裁是信任他的,否則早就像銷售部門主管一樣了,被扼殺在搖籃中了,或者像前一任的副總,被拉出去給活活地「腰斬」了。
總裁對他而言,是一個重要的人,相對地,他對總裁也是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助手吧。
看完了那簡單的沒有任何刺激色彩的報告,金世成放下資料,抬頭看著喬治。
「喬治,你曾經談過戀愛嗎?」他開口了,現在迷惘的他,需要一個人來告訴他該怎麼做?
喬治有些吃驚,因為總裁從不會將私事擺出來,甚至主動告訴他。
「我沒有。」喬治誠實地告知,他的經濟條件和妹妹的身體健康,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好好地享受戀愛的美好。
「呵呵,是嗎?戀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金世成的眼眸因為回憶染上了一絲溫柔。
喬治沒有回答,只是負責任地乖乖待在一旁,讓金世成盡情地放松。
「喬治……」
「是。」
「如果,我傷害了一個女人……」他的語氣突然有些悲傷︰「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呢?」
「總裁。」喬治怔怔地喚道,他沒有說什麼話,他知道相比于他的問題,總裁更需要的是抒發自己的情感。
喬治深深地疑惑,到底是怎麼樣的愛情,才能讓總裁既向往又悔恨著,他沒有開口詢問,這不是他的能力所及的範圍,但是看著金世成脆弱的模樣,喬治暗暗地下了決心,他要如巨人一樣,默默地守候于總裁身後,為總裁提供堅實的後盾,讓他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