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羲叢立在窗前，他認真看水一時，直直看到她心里，看到她恬然疏淡的心緒。疏淡的令人不安，令他這個做丈夫的不安，幾乎忽然就有一種壓抑的東西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令他煩躁。他緩緩轉回頭去，窗外的夜色鋪天蓋地來了，屋檐處傳來一種夜鳥的咕咕聲。他陡地感到自己是天下最乏味的人！水為他送過來一只水晶煙灰缽，無視他復雜郁色的表情，她蹲身去把掉落在地毯上的煙灰收進水晶缽中。俞羲叢皺眉盯著蹲在自己腳下的那毛茸茸的腦袋，心中滋味雜陳，這麼近在咫尺的人其實最是心隔天涯。他指間的雪茄快要燃盡快要燙著指頭了，他沒有知覺到，水站起來時從他指間捏出來，摁滅到水晶缽中。手上沒了煙，俞羲叢負手而立，仿佛是離不開那個窗口。身後的水也不知在忙乎什麼，在闊大房間里來回穿梭。她果足行走在厚厚的地毯上本是無聲無息，俞羲叢卻听到她落在地毯上的柔軟的足音，小貓兒小鳥一般的輕軟，叫他心中的煩郁似乎都柔軟了一些。這時壁燈旁的可視電話響起蜂鳴聲，水過去看一眼，回頭說︰「沃原來了？」他對著窗︰「好，我一會兒去！」「噯，」水應一聲，穿上鞋子出去了。沃原買來的晚餐頗為豐盛，是這城南地盤上最高檔西餐廳的主打餐，色香味俱佳，但他們兩個人吃的意興闌珊，水倒罷了，向來如貓吃食兒，餓極也是動動筷子就飽，而飯量不輕的俞羲叢卻味如嚼蠟，他早早放下刀叉到臥室洗漱去了。水獨自坐在餐桌前，很是細嚼慢咽了一番。俞羲叢洗漱出浴時，水還在餐廳廚房收拾著，他在浴室摁了傳聲器，要水找睡衣給他送進去。在衣帽間的睡衣部取睡衣時，水被一片油光水滑晃了一下眼。衣帽間里的睡衣全是真絲質地，上等稀貴的材質，俞羲叢的手筆，水都幾乎沒買過睡衣，她從古鎮帶來的幾件純棉睡衣，只穿一次就找不見了，俞收起了，他說真絲是‘健康縴維’、‘保健縴維’，有益人體健康。其實不是，水篤定他不是。他喜歡這些軟綿綿溜光水滑的東西，它的手感好，這****的夜晚再穿這樣光滑綿軟的東西，！她武斷如此！她不止一次的懷念自己穿卡通棉質睡衣的清純時代。而現在，許多事情，使她姣好的少女生活受到了玷污。……俞羲叢洗完澡一直在通電話。他與人說話，不論電話還是面談，從來一派溫和，除了與沃原偶爾稍有情緒外，他向來是聲線和緩，耐心聆听。水洗過澡，松松束氣頭發到露台上，臨窗喝一種不含糖的涼飲！俞的電話還沒打完，一會兒中文一會兒外語，聲音和煦低緩。水仰面望天幕的星辰，天上的星，繁繁碎碎的，明亮而繁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