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佑走後,俞羲叢暫時沒有去看妻子。
他在客廳背著手來回大踱步,象困獸一樣怒氣沖沖踱步。
腦海里追憶著小舅子從開始到現在的態度————排斥,就這兩個字。
他的小舅子對他一直都是赤.果.果毫不掩飾的排斥!肋
耳朵里頻頻響起岳母生日上那姐弟倆戀人般的對話,剛才的對話就更不必說了,妻子對他的稱謂從來是‘那誰’二字,小舅子恐怕從來是‘老男人’三字!
這些稱謂叫他惱火,腦間浮出一句古語︰從來嫦娥愛少年。
想到這俞羲叢直覺得頭上竄火。
他怒發沖冠,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婚後忽然心胸變的無比狹隘,水叫他很快樂,但她的出現也叫他忽然變的很敏感,動輒就惱!
這完全不是他了,完全不是過去那個干大事業的俞羲叢了。
要知道自打二十五歲之後他基本上是一個不會生氣不會動怒不會臉黑的人了。
戒怒!這二字早已成為他的座右銘!
除偶爾跟沃原話重一些,他尋常的狀態一律面善語溫,一派謙謙君子的隨和之氣。
沒有什麼事能讓他生氣動怒或者焦慮,一切慢慢來,一切有條不紊來,可——
俞羲叢重重重重吁出一口氣!
無奈透頂,此時對妻子受傷情況的焦慮也叫他無奈透頂。鑊
他對剛才迎面而來的男女擁抱震怒不已,但一邊憤怒卻一邊撂不下擔心,擔心水傷的厲害不厲害,這擔心甚至比震怒還重。
此時一刻比一刻重了,無奈的他猝然轉身,甩著大步向臥室走去。
他焦躁的步伐又快又大,快的到了臥室門口幾乎得來個急剎車。
在臥室門口他停住了,扯了扯領帶,淺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輕輕推開門。
妻子虛虛的閉著眼,臉白的象紙片,他剛剛的震怒嘩啦一聲變成柔軟。
他知道妻子沒有睡著。
「心心。」他喚一聲走到床頭,俯身輕輕握住水的細手臂。
水的手微顫了一下,掛著淚珠的睫毛輕輕婆娑,沒有睜眼。
「心心,前天出了什麼事?」他俯身把妻子散在白臉上的碎發抹開,語氣平和關切。
水沒有回應,水紋絲不動!
但這種靜謐絕對是氣氛猙獰,他及時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即將爆發。
這種氣氛還有水跟俊佑那句‘後悔’的話,讓他此時不得不在腦間迅速搜索最近的媒體報道、不得不追憶最近自己的言辭行止。
早在回來的飛機上他就仔細把這些東西濾了一遍。
沒有緋聞沒有不妥。
說實話他婚後對各種拋頭露面的事都不由自主的懷著一份小心翼翼,現在的他其實很少被人杜撰出緋聞內容來。
沒有,他確定,最近更沒有!
但是水從失蹤回來到現在的態度,還有她所說的後悔,讓他不得不疑惑自己哪里做錯了,如果真是有錯,那這個錯必定不是小錯!
然而想來想去,沒有,最近沒有,沒有緋聞沒有謠言沒有不妥,不過……
他的思想來了個轉折點,他驀然想到過去的事。
但是那又怎麼可能呢?何魯鄭劍全天跟隨,沒有閑雜人能夠接近她,她又朋友稀少,她不可能探到什麼私隱;其它的事也不可能,歐寶藍被監視在費城,岳母那里打點的穩之又穩,家里連報刊都在逐漸精減訂送,只留一些黨報黨刊,沒有文藝財經,她怎麼可能發現蹊蹺?
當然想到這種種手段他不免心中愧疚,自己的做法不光彩。
但是他真的是心太急,從古鎮驀然見到水時,他就急了,他對水說他的生活向來講究速度,這是事實,但是在對水的事情上他更體現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他急著把夢一樣的人鎖住,急著把這個象一座房子象一個家的小女人鉚牢。
他太渴望一個家了,太渴望一個盼望三十多年的家了!
孤獨的他找到了這個象房子一樣溫暖象家一樣溫馨的小女人。
他不僅要她成為自己的妻子,而且要成為一個愛他的妻子。
愛他,這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他極力隱藏,在他們剛剛結婚之時、在水對他毫無感情基礎之時,他必須隱藏,二十一歲的水她是不能夠接受那些過往的。
他雷厲風行的遮擋一切**,為的是給自己和水創造一段清靜的磨合環境,讓她愛上自己。
但她是那麼的堅硬,不辦結婚證,不全心托付他,只刻意呈現著相敬如賓的表象。
不論他如何努力,她依然抗拒,內心極力抗拒,苦苦抗拒!
他清晰的體味到了水的抗拒!
但他必須等,也必須拖,等有了孩子,等她愛上自己,彼時感情和現實都將她鉚牢了,他再攤牌,再求她接受,他不會讓她永遠糊里糊涂活的,那些不願回首的過往其實一直在折磨著他,唯恐半路被水發現,他將前功盡棄,半途而廢,迷途羔羊一般被丟棄在感情的荒漠上。
那些事!
頭一件事,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他不能確定水最終能否接受的事,即使接受她會不會把他永遠視為‘厭物’?
第二件事,歐寶藍的糾纏。
第三件事,水淼淼神經失常,成為一個時而清醒時而瘋狂的慢性精神病人。
這三件事一直仿佛冤債纏身,陰魂不散。
背負著這些過往的他,也許可以被許多其他女人愛上,獨獨水不會愛他,永遠不會————因為頭一件事與第三件事!
……
失神一時,他坐下來,在床頭坐下來,對著妻子閉著的眼,開始長長的說話。
他說平安回來就好。
說今後不論到哪里一定讓何魯鄭劍隨著。
說即使遇到壞人不要過分反抗,把身上錢物全給他,人身安全是第一位……
他還想說什麼,但他的話被空間里突然出現的一句話打斷了。
「我們離婚吧!」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