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猝然抬頭，是俞羲叢，她煎急的腳正踩在俞羲叢的腳面上。
「我！」她下意識的退下腳來，俞羲叢什麼時候進來的，她一點都不知道。
此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手機還捧在胸前激動著，她穩住自己的情緒將雙手慢慢放下去，然而俞羲叢的氣息讓她忽然想到了，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丈夫，總是用溫和的語氣對她講話，總是用溫暖的懷抱容納她的丈夫。肋
他可以幫她，面前的丈夫可以幫她的。
她一把抓住了俞羲叢的袖子。
「心心,」俞羲叢卻比她先說話了，他抹下妻子的手捉到自己大手里說︰「夏女乃女乃喚你去後院撿柿子！穿起衣服下去吧！」
很平常的語調，眼目融和，仿佛根本沒有留意到妻子的反常。
「下去吧，她等著你！」他撫上妻子的肩︰「我下午事情還多，傍晚來接心心！」
水錯愕的看著丈夫，丈夫今日莫名遲鈍，竟沒有發現自己的狀態慌張。
‘如果羅敏希羅小姐是私生子，絕對不能娶！’
這句話在腦間的驀然出現讓水止住了口，剛剛急需求助于丈夫的沖動忽悠悠降了下去。
她忽然就沒有勇氣說了，沒有勇氣求助于丈夫了，她的念頭退縮了。
這個退縮，讓她再次認識到了真實的自己，她不知道俞羲叢在某些隱情上的掩飾是一種拖的心態，她只知道自己在拖，潛意識當中一直在拖，俞羲叢有隱情，她也有隱情，她這個看似平和的小女人其實也在拖。鑊
為了捉住現有生活，她在拖，這是一種做人的自私性，想把丑的窘的遮起藏起，藏到對方能容下那些丑與窘的時候再坦白，她的隱藏並不在于母親的囑咐，而是出于做人的私心。
自己為什麼會保留這種私心？自己為什麼要捉住現有的生活？她茫然的大眼張向面前的丈夫，尋找答案。
不必尋找，她知道︰為了面前人的這雙溫和的眼，為了那些細致的照顧，還有他給自己的那種至親之人的感覺。
是的，至親之人！
雖然他夫妻二人之間常常會有生分的感覺冒出來，但有一種至親之人的親切感已經不知不覺滲透到了她的心田肺葉，這種親切感，把她滋潤，叫她迷戀。
溫和的語言溫和的照顧溫和的眼楮，這至親之人才會有的一切，在婚後這些日子里循序漸進的溫暖了她，暖暖的，叫自己不由的貪心想拴住它。
這份暖，是在結婚前沒有奢望過的、一份不期然間得到的暖，這份暖，她不能失去，一定不能失去，她要牢牢抓住，她其實早已經在不露聲色的試圖抓牢它了，只是這種用心沒被別人識破的同時也沒被自己識破。
可是……
她又想到了那纏繞自己十多年的夙願，那血濃于水的牽連，她又猶豫了！
她愣怔兩難間，俞羲叢給她娶過外套，系上圍脖，打發孩子一樣打發她下樓。
她一步三回頭的走到門口，手伸到門上時她頓住了，思想又踟躕了一下︰她想拖，但她也急需幫助，她，她渴望得到丈夫這個至親之人的幫助，圓她唯一念願。
她在門口停住，回過頭來︰「父母是想娶敏希的，你何必唱反調！」
俞羲叢走上來，溫和的微笑，大手撫上妻子的鬢發︰「小桐是我的弟弟，我有責任在婚姻大事上提醒他做出正確的選擇！」
正確的選擇！？水在心里將這句話咀嚼！正確的選擇！
「為什麼這麼討厭私生子？」聲音很低。
她說這句話的語氣比較象自言自語，而不象一條問句。
「我說過討厭嗎？」俞羲叢呵呵笑了，「去吧，下去吧，夏女乃女乃等久了！」
如果，如果此時俞羲叢給了水心心把話說出來的機會，後來的種種就會全然不同吧。
個性決定行為，性格決定命運，這個看似小小的阻止，拖沓了他們心靈的靠近，為他們增加了一份曲折。
水緩緩下樓後，俞羲叢傳喚沃原備車，出門時他在門廳窗口望到夏宅的冬園，高大的柿子樹上碩果累累，枝頭橙色的果實上覆著厚厚的白雪，橙白相間的景象十分醒目。
提著編織果籃的幾個人在樹下的雪地上撿柿子。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妻子正彎腰撿拾雪地上橙色的大熟柿子，縴細的身影融在細密飄飛的雪花中，白手白圍巾橙黃色柿子，一副雪景圖畫……
他模了模鼻子，再看一時，他返身去跟母親要手套。
拿了手套俞羲叢去園子里跟水道別︰「五點過來接你！」
他說著話把妹妹羨柏的橙色毛手套套到妻子白手上，水吧嗒眼看著他，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心事重重，內心無助的時候，她會變成小孩，從來如此。
俞羲叢無視，他走了。
……
回國這兩日俞羲叢看似賦閑，實際全不是那麼回事，傍晚接妻子回誰院時，沃原搬著小山堆一樣的文本文件上了他們的117，沃原在副駕駛位上坐下了。
車一上路，辦公就開始了，沃原扭著身體向坐在後座的老板陳述各種議程，後來一項項事務文件一份份經濟文本逐一呈上來，俞羲叢一一批復。
他和妻子的座位之間很快被紙張文件堆起一堵矮牆，文件太多，俞羲叢扔的無章，有的順座位滑下去了，水只好幫忙整落起來，他簽一份，她接一份，老婆也變成了臨時助理。
俞羲叢這日確實是遇著最忙時，因為下午接到臨時通知，在華考察的某位韓國政要約定與俞在第二天進行私人會晤，這個臨時日程讓俞更加顯忙，回到誰院吃過沃原從外面買回的西餐後，俞羲叢的大韓區總裁副總裁被請到誰院，商議會晤細節，直到凌晨一點多人還沒有散去。
水心心因為心中有事，睡不著，零點時她披衣出去看俞，透過長長的走廊看到客廳華燦的燈光，亮的如白晝一般，這種亮卻叫人心生落寞，主客的熱論聲傳來，更凸顯了她這里的孤細。
她沒有走過客廳去，她返回了臥室。
關上臥室的燈，她在黑暗中向露台走去。
拉開窗簾，月亮的清輝‘唰’的灑進來，她立到月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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