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從父母家出來的水心心不願意回家,不願意回誰院,不願意,再也不願意了!
如果不是實在繞不開何魯鄭劍,她連117也不願意再坐了,不願意,不願意了!
最終她還是坐上去了,她得坐,也還得回那個家。肋
她得有一個明確的了結!
她得有一個清楚的了斷!
坐在車上的她,雙手交握讓自己冷靜,
是的,冷靜!
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是最無奈最悲哀的時候。
說的好好的,不愛上,不愛上!可是……
她搖頭,痛苦搖頭。
說什麼都晚了,晚了!
唯一能做的是竭力讓自己冷靜!
她讓何魯把車開到護城河的郊道上,她立在橋梁邊,冬天結冰的護城河凝滯不動,立在橋上的她亦凝滯不動,狂風也吹她不動。
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很服氣自己,服氣自己一滴淚也沒掉。
在這種堅強之下她終于可以從容的拿起電話了。
她撥出去,俞羲叢不接!
不行,他必須接!
她再次撥出去了,她是一個打電話不打第二回的人,俞羲叢知道。
第二次撥出電話後俞羲叢接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在國內!」俞羲叢說,「有些事,夜里晚一點的時候我回家!」
水沒有絲毫驚訝與拖沓,「好!」鑊
她收線。
掉頭上車後她讓何魯開車回誰院,在離誰院最近的超市她讓車停了一下,她想買一支白蘭花香型的沐浴露,家中有許多沐浴露,但她現在想買一支白蘭花香型的沐浴露。
在超市她穿過食品區向日用品走去時,掃到了陳列架上的陳醋。
她想到昨天上午來這里逛時,她紅著臉買了一瓶陳醋,是預備懷上孩子後吃的。
當時她拿了醋匆匆走了,做賊似的走了!
仿佛害怕別人猜到她心思,走了以後她自己笑自己,現在越來越想懷孩子了,越來越想生寶寶了,那胖乎乎的寶寶,愛煞人了。
買了醋後她心里埋怨俞羲叢,他遲遲不回來,他不回來,她上哪懷孩子去吶,她一邊埋怨一邊笑,為自己的埋怨臉紅了。
……
想著昨天的那一幕,她的腳慢了,連腳都是懂的人的痛苦的。
慢下腳來的她,沿著陳列架象沿河看景一般緩緩行走。
「啊!」
她撞上了一位顧客。正要說對不起,倆人卻都愣住了。
又是一襲紅衣,雖是冬天,卻單薄性感。水看著面前這個紅衣女子,她沒戴墨鏡,第一次見到廬山真面目,她真的驚住了,腦際忽然閃過淼淼的面容,怎能如此神似?
‘他之前的情人象我,心心象我,他愛的是我,他愛的是我水淼淼!’淼淼的痛哭聲驀然響徹腦際。
她木住了!
「你們姐兒倆能不能讓一下?」後面的老太太被擋了道,水僵著眼楮側身讓開路。
老太太過去,水清醒了、鎮靜了︰「原來你還在!」
她的口氣象是跟過去老友交談。
「原來你也還在!」對方竟來了這樣一句。
水愣了一下︰「跟蹤我毫無意義!」她的口氣不慍不惱,沒必要!
說罷她抬腳要走,卻被對方的話拉住了。
「我早已不跟蹤你,這只是偶遇。我早已沒有必要跟蹤你,你連這都不知道,還在傻傻的做著俞太太的夢!」
水頓住了,蹙眉凝目。
紅衣女子搖著頭用糟糕的普通話平翹不分的說︰「真傻,跟我一樣傻。」
水一驚,整顆心直線下墜。
你真傻你真傻你真傻……
在她自認為忽然醒悟忽然變聰明的時候,迎面來人說你真傻你真傻……
她緩緩移開眼楮,她不願看對方那雙兔死狐悲的眼楮。
但她的目光卻無意中落在了紅衣女子的手臂上,看到了和淼淼一樣的那條蚯蚓狀傷疤,觸目的傷疤!
也只是一個可憐人!她嘆。
她莊嚴的抬起臉,迎上對方漂亮晶瑩的眼,自嘲的緩緩搖頭,柔和的道︰「沒有什麼,」
她深深看對方一眼,隨即轉身而去。
沒什麼!沒有什麼大不了!這句話在她心里說出來,說給自己听!
她知道自己走的鏗鏘而優雅。
這個姿態下午在護城河上就已決定了!
回到誰院,她開始有條不紊的收拾屬于自己的東西,收拾自己帶來的東西!
格子襯衣,牛仔褲,白色連衣裙……
幾乎沒怎麼拾掇,已經沒什麼東西了,她把東西整齊碼進自己那只淡粉色推拉箱里!
然後想想總覺得少了什麼?
她去露台上把前些日子去爺爺家帶來聊以自樂的二胡擱在推拉箱上。
象大學時那樣自己搬起推拉箱放到客廳沙發邊。
回頭再去臥室收拾掃尾一遍時,在門壁角落撿起一粒白色藥片。
想起那天晚上淼淼灑到地上的藥片,她知道這就是避孕藥品。
放在手心看了一時,不是這種東西的話,她現在已經懷上寶寶了吧!
她搖搖頭,仿佛一切釋然、一切如雲煙的把它扔進紙簍。
沒什麼遺落的了,她沾了灰似的拍了拍手,轉身進浴室淨手。
這一陣拾掇還把她拾掇的肚子饑了,到餐廳給自己開了一煲蓮子粥當晚餐,也沒別的墊襯,到底是沒什麼胃口的。
吃罷便是洗漱。
她仿若許久沒洗澡一般把自己認認真真洗了一遍,洗的干干淨淨。
但是她知道,怎麼洗都洗不回初嫁他時的干淨了,那干淨的處子之身再也洗回不來了!
出浴後,她裹了一條潔白的絲鍛錦,嚴嚴實實的立在浴室大鏡子前,望著鏡中白衣黑發潔淨如同修女的自己默念《腓立比》書三章十二節經文︰忘記背後,努力面前!
忘記背後,努力面前!
忘記背後,努力面前!
她努力心神合一的念,努力忘卻,努力沉靜……
最後,心靜了!她很認真、很用勁的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自己的眼,自己的頸!
一切都很美,一切都很良善,一切都出自本分。
她轉身去穿衣,一襲飄逸翩飛的軟緞面乳白色睡袍。一朵雲霧團弄的發髻。
向鏡子退開幾步————發濃,發黑,鬢發又有點微微自來卷!一個盤著古典清爽發髻的、濃睫黛眉的希臘女神出現在鏡中。
她走出浴室衣袂飄然的向客廳去,一邊走一邊沿路關燈,這連綿不斷的燈盞讓她想到了不合此時情調的一句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輕盈的走進客廳,關掉極光璀璨的水晶大吊燈,開了一盞光線柔和的歐式宮廷暖燈。
柔光下,心無比平靜無比安靜!
她找出一只唱片滑進留聲機,鍵鈕輕輕一點,軟濃輕聲的《一簾幽夢》流淌而出。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冢
春來春去俱無蹤
徒留一簾幽夢
誰能解我情衷
誰將柔情深種
……
她踩著珠璣歌詞去給自己泡了一盞清茶。
到壁櫃里把文房四寶取出來陳列在茶幾上,坐到泛黃的宣紙前她抿了一時茶。
在樂聲中咀嚼留聲機里淌出來的每一字沒一詞,誰能解我情衷/誰將柔情深種
誰能解我情衷/誰將柔情深種
她摩挲著茶盞細細咀嚼,一時凝住了心神。
許久,手中清茶已涼,她輕輕放下。
毛筆硯台就在手邊,她猶疑取過。
看著宣紙上模糊不可辨析的紋路,抬手落筆,書下了情至意動的四個秀麗小楷︰一簾幽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