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消毒藥水的味道似乎淡了一些,空氣中還夾雜著淡淡的百合花香。她沒有跨進去,只是握著門把,看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少年臉色有一些蒼白,臉上罩著氧氣罩,呼出來的白霧彌漫了整個深藍。旁邊的心電圖不斷的跳動著,時強時弱。大約是不會那麼容易死了……不過,父母顯然是很擔心,生怕他們的寶貝兒子,做出什麼後悔莫及事情來.
她呵出一口氣,終于無奈的來到他的身邊,還沒有開口,原本閉著眼楮熟睡的少年一下子睜開了眼,他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拿掉了嘴上戴著的東西︰「姐……」
還是一聲姐,縱然他千方百計將他趕出了這個家。
蘇央然就站著,指尖冰涼,眼楮細細的望著他︰「你將我趕出蘇家,是因為不希望我一直拿你當弟弟看,是嗎?」
蘇彥顫動了一下縴長的眼睫毛,他聲音干涸,好像失去水源的苦泉︰「嗯。」
「那現在為什麼又喊我姐,你不是已經將我趕走了嗎?」蘇央然淡淡的開口,她不急不躁,只是如此望著蘇彥。蘇彥的嘴唇有些泛紫,心髒想來是已經很不好了,但是他卻堅持要坐起來,細長的手指握住了輸液的橡膠管,將它拔了出去︰「因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就不會再回來了……」
其實,他曾經有想過的,如果將蘇央然趕出了蘇家,她會不會不再理睬他,會不會不再管這個家。
可是他想著,至少還有爸爸媽媽在,至少蘇央然還是會把他們當做親人的。至少他還可以見到她,至少他還可以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因為太喜歡,所以才要將她趕出家門,因為他想娶她,他想抱她。
可是卻沒有想到,她是那麼絕情,絕情到離去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絕情到連學校也不再來了。
「爸說,你從樓上跳下來,是真的嗎?」蘇央然看了看他被裹得牢牢的腳︰「你為什麼要從樓上跳下來,你想尋死,是嗎?累」
「我只是後悔,姐,我只是後悔了……」他忽然抬起頭,焦急的拉住她的衣角︰「我怕你不再回來,我怕我永遠也見不到你。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以為跳下去,哪怕我會死,至少也可以看見你。我不想要你離開我……」
蘇央然一下子拂開他的手,並且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
她是從來沒有打過他的,甚至在父母要打蘇彥的時候,也是她擋在前面的。可是這一次,她終于揮下了手去︰「你可以不顧及自己的性命,但是你有想過別人嗎?!你以為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你以為你活著就是為了你自己?你想過生你的父母,你想過曾經照顧過你的朋友,你想過他們嗎?!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那這些活著的人,你讓他們怎麼辦?!你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知道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嗎?!啊?!你知道不知道?!這是有多殘忍,這是在挖他們的心,挖他們的肝!」
這是在挖他們的心,挖他們的肝!
這句話重重的拋在蘇彥的耳朵里,他眼眶一下子濕潤了︰「姐……我這里,已經痛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思考別人的事情。我已經痛的快要瘋掉了……姐,你也是在挖我的心,挖我的肝。我多麼想可以忘記你,不去想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蘇央然一下子閉上了眼楮,她仰起頭︰「這件事情我們先不說了,你好好養著身子。我不是不來看望你們,因為夏川城把一個公司交給我打理,條件是處理完那個公司許多麻煩的事情,才允許放我出來。無論如何,名義上我已經是他的女兒了,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忤逆他。我會想辦法盡快解決那邊的事情,然後回來上學。你身體養好一些,我以後不會來醫院,如果想見我,就去學校。萌」
蘇彥蒼白的臉終于有了血色︰「姐要多久才可以回來上課?」
「快的話一兩個星期,慢的話一個多月。你在醫院好好養傷,不要再折騰自己,也少給我惹一些麻煩。」她說這話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父母︰「爸媽,你們也好好保重身體,如果連你們也倒下了,以後蘇彥怎麼辦?」
「好,好……我會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小彥。」老媽立刻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她走上來握住她的手︰「央然,你也別太累著了,晚上早點睡,不要熬夜。」
「自然的,我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身子。」蘇央然在夏家日子過的最舒坦的,就是能夠吃好睡好。她不用再干家務,不用做飯,不用買菜,不用洗衣服,不用打掃衛生,她每天睜開眼楮就有女佣為她遞上衣服,為她端來早飯,為她穿上鞋子,她就像一個女王,只要站在那里,就會有人給她安排好一切。
這些,是曾經在蘇家沒有享受過的。可是說到底,她寧可選擇過蘇家的生活,也不願意面對這空蕩蕩的房子,和冰冷冷的金碧輝煌。
離開了醫院,蘇央然忽然覺得全身都虛月兌了,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因為是自己過來的,並沒有司機接送,她只能走到馬路另一頭去打車。
任憑誰也不會想到,自己視為親弟弟的人,居然會對她說「愛她」、「喜歡她」這樣的話。
她也從來都沒有思考過,為什麼蘇彥總是那麼乖順,為什麼蘇彥總是千方百計的跟隨在自己身邊,為什麼蘇彥一直都看著她,為什麼蘇彥的眼楮里總是隱藏著一絲柔軟。等等,難道說他……在當時還不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之前就已經喜歡上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