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鋪就著絢爛的晚霞,帶著火光般的明滅,由遠及近地想要把沉迷在歌舞聲囂中的婉月國拖入到深深的紅河之中。讓它顧盼留戀、輾轉繾綣,最好永遠只記住今天的顏色,此刻的華光……
我一襲白色長裙,微啟著步子踏到城樓之上。悠悠晚風吹得我衣襟飄獵,傾垂的青絲躍躍而動。天際處最幽深的紅色,叫我眼神痴迷。我白色的衣裙,都得著了它的眷顧,不再純粹。突然心中便害怕起來,白色,才是我最喜愛的顏色。它素淨、澄明,沒有負擔,也是最宜染血的顏色。
我的目光有些游離起來,遠處卻響起噠噠的馬蹄聲……
「箭哥哥!」我沖著來人大聲喚出,臉上洋溢著笑容。
颯箭橫,活在婉月國箭神傳說中的男子。他騎在駿馬之上,身後背著的依舊是日夜陪伴他的流星皓月彎弓。馬兒馱著他踏著霞光而來,此刻的風貌更是燦若天神。我將一份柔情藏在眼眸之中,飛快地奔下城樓,臉上禁不住泛起笑意,幾絲紅暈掩在霞光之下。
見著我來,他遠遠地將馬兒立住,瀟灑地下馬,翩翩朝我走來。我站在城樓前面,等待他走到我的身前。他臉上依舊是冰冷的顏色,沒有笑意,似乎永遠偏愛孤獨,沒有與人親善的意思。我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些落寞來,但怎麼也比不上我見著他時的高興。
他的腳步像踩著我脈搏的跳動一樣朝我走近,在距離兩米的地方停住了,臉上突然冰雪消融,嘴角微微上一揚,溫柔地一笑。
我望著他笑容出了神了,痴痴地喚了一聲︰「箭哥哥!」
瞬間,我們互相凝視著彼此。
城外如此廣袤的天宇之下,只有我們兩人。晚風不住地撩波,卻不是狂浪。
此刻,颯箭橫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名身著戎裝的騎士。他手里握著弓箭裹身在黑影之中,朝向我們而來。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能感覺到他睿利的眼光。
颯箭橫注意到我的臉色的變化,回過身去。
與此同時,黑影騎士已經張弓搭箭,直指著他的所在。
「嗖——」
我真可恨自己居然叫不出聲來,更沒有沖上前去為他擋住那一箭,眼睜睜地看著我所喜歡的男子被一箭穿心,笑容僵在俊秀的臉上,看著他倒在我的懷里,白色衣裙即刻沾染上鮮血的顏色。
「箭哥哥!箭哥哥!」
頓時整個城郊都是我高亢的哭聲……
「箭哥哥!啊、啊!」我痛苦地叫喊著從夢中醒來,猛地從象牙床上坐起。房中已有了微弱的光亮。「還好是夢,還好是夢。」我自語著道,才發現背後衣衫都已叫汗水濕透。
侍女落言掌燈匆忙進來,柔聲問道︰「公主,是做噩夢了吧?」
我將雙膝抱緊,點著頭道︰「嗯,我夢見自己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有好漂亮的晚霞。箭哥哥就是騎著馬兒披著霞光而來的。我們在城樓下相見……你知道嗎,他沖我笑了,我好開心……可是……這個時候,一個騎在馬上的人卻拿起弓箭,要殺死他!之後……我看到……我的衣裙上都是血。」
落言將柔軟的手掌兒搭在我的肩上,安慰著道︰「公主,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公子箭術驚人,怎會傷在別人的箭下?」
「是呀,是呀,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那個夢……真的嚇到我了!」
听到落言的寬慰,我放下心來。打量了下房里的明度,問道︰「天明了嗎?」
落言點著頭道︰「天剛剛明,公主還可以睡會兒。」
「不睡了,都叫噩夢給攪醒了,現在心里還慌著呢!」
我掀了蠶絲軟被站起身來,伸了下胳膊,沒有穿鞋而是瞅著梳妝案上一個精致的大木匣子走去,驚奇地問道︰「落言,這是什麼……是你放在這兒的?」
落言將燈擱在床邊的香案上,微笑著走過來道︰「是的。這是四王子送給公主的禮物。明天,是公主生日呀……禮物四王子是昨天夜里親自給送過來的,不過……公主玩得太累了早早歇息了。」
我記得,明天是我十五歲的生日。承蒙父王寵愛,讓我在婉月國最大最奢華的歌舞露台上一展舞藝,讓婉月全國的人民都能見到我絕代的風華。然而我不知道,父王卿樂王對于我的寵愛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為的是炫耀女兒的美麗,卻沒想到日後會給她招來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