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墜地。
我提起來，掛好。
與此同時，太監尖利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王後娘娘駕到——」
我整理衣服，準備出房接駕，韓莫離已經走了進來。
「參加王後。」
我向她施禮。
房中的人都跟著跪拜。
她良久沒有做聲，我們依舊保持屈膝的姿勢在靜默中僵持。
忍不住抬眼打量她，她亦在觀察我。
目光相抵。
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她來搜宮的下午……
也是這麼尷尬，和難以揣測。
「免禮平身。」她總算發話。脖子都酸了。
她盛氣凌人地與我擦肩而過，靚麗的藍裙上拖曳著鳳舞九天的圖案。把住音盞的手，她在椅子上坐下來。
「王後突然駕臨，不知有何指教？」我慢慢開口，問。
好久不見，她越發沉得住氣了，先喝了口茶，才說︰「指教不敢當，還請婉妃放我一馬。」
那話中分明帶刺。
眼角有慍色。
「月牙不才，請王後明示。」
我以為自己深居簡出的作風已經讓芙芮宮遠離了宮中是非，如今看來，這或許一直是奢望。
藍色的袖子合在腰月復間。如今的韓莫離確實比以往更威儀、優雅了許多，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本宮不知道婉妃在宮外听到了些什麼，竟跑去跟王上說，我父親要刺殺你？」
我一頭霧水，自己從未跟鷹隼提起過遇刺一事，更不會挑撥他和韓國公的關系。
正要答話，韓莫離又說了，「我父親年事已高，戎馬半身，大傷小傷不知落下了多少處，可經不起折騰。今天這二十荊條或許沒什麼，就怕日後婉妃不高興，再在王上面前說些什麼，豈非要了他的性命？」
「這點王後可以放心，月牙……絕不是多嘴的人。」
她渾身一顫，又恢復了強硬，「這些事當然不用你說，你只需佯裝委屈和楚楚可憐，自有人站出來為你打抱不平！」
說完，她目光犀利地看著我。
懷疑，憤怒，憎恨。
她似乎想將我生吞活剝。
可她要搞清楚，在她來到宮廷之前，就已經有我了！而真正的闖入者，其實是她！
站在一邊的翠兒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聲道︰「王後娘娘嚴重了。如果說惺惺作態，比起我家娘娘，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混賬！」
她一個箭步沖過去，甩了翠兒一巴掌。翠兒的鼻中溢出鮮血倒在地上。
「翠兒……」
我蹲下去，扶住翠兒坐起來。
「婉妃就是這麼教導奴婢的嗎？不分尊卑，以下犯上！」
那一瞬，我抬起臉惱怒地看她，突然發現居高臨下的韓莫離其實很悲哀，她像極了多年前的自己，在試圖抓住將要逝去的，她在意的東西。
是驕傲麼，還是……
她也有愛情？
不知不覺，那個溫柔如弱柳拂風的女子已經跳出了我的視線，她的每一分惱怒或者喜悅，也不再受她自己的掌控，她那偽善的面具，在她爆發的同時，已被自己除去。
她在嫉妒吧……
嫉妒在有狀況發生的時候，鷹隼選擇維護我，而放棄她？
我突然放低了語氣，說︰「如果我底下的人真有在王上面前說過什麼，連累平南王受罰，月牙問清楚後，自當去清泉宮向您請罪。」
她面無表情，好像對我的態度充滿疑惑。良久，她冷笑道︰「心虛麼？看來真是你在大王面前進了讒言。」
挑釁的腳步向我靠近，「本宮勸你，別暗地里跟我耍手段，不然我會陪你斗到底！」
說完，她囂張地背過身去，吩咐道︰「音盞，擺駕回宮！」
「韓莫離，你給我站住！」
我大聲喊道，冷厲的聲音令所有人怔住，他們都驚惶地跪下去，屏住了呼吸。金步搖輕輕晃動了下，韓莫離轉過身來，盯著我，那雙漆黑的眼楮里看不到任何情緒，但在場的人都明白，寧靜的背後沉默著一場聲勢浩大的狂風驟雨。
「你們都退下！」我起身，發出命令。在王後面前，似乎有些喧賓奪主。
韓莫離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不過她亦抬手，支走了所有人。
人做事永遠都不能太過分。
俗話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韓莫離有沒有對我動過殺機，暫且不說了，但現在我想守護的安寧也想破壞，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不是我不懂算計，也不是我讀不懂你的算計，不過想息事寧人，以免讓王上分心。在三年前我沒有跟你爭，現在也不會。但要是你繼續相*的話，我不會放棄拿起這把劍與你搏斗，從你手中，把你以前搶過去的東西奪回來。」
一縷綰起的頭發瀉下來。
她頭上的鳳釵被我拿在手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