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戰棋’是王室貴族中最有趣的功課，喜歡窮兵黷武的鷹隼在沁芳殿里專門布置了一個仿真的戰場，上面有沙地、丘陵、高山、平原、湖泊等各種地形，還有士兵及各種武器裝備。閑暇時他也會過來*練幾盤，宮中無人是他對手，直到樂世出生，鷹隼才有點棋逢對手的味道。
此時，樂世正在殿中與懷王對弈。
我在殿外將老師批閱的作業拿到手邊翻閱著，上面寫了許多對樂世的好評︰卓爾不群，擅思考，靈敏過人；外冷內熱，有超凡出世之心，生性甘于淡泊。
我又往後翻了幾本，還有老師對絕肖的評價︰孤高絕傲，生性豁達樂觀，不畏挫折，永不言棄，舉重若輕……
這些老師，盡撿好听的說，不過對比措辭，便可以看出兩個人孩子並不相仿的個性。他們都在用自己的與眾不同證明著自己的能力，不過我一直相信有價值的靈魂總是含蓄內斂的。在政治方面，我更看好樂世。也不是偏袒，或許自己的孩子還小，未必有通透的事理。
「這一局下得如何？」
走進去，向旁邊的侍讀輕聲問道。
他搖搖頭，不能定論。
懷王是青羽的父親，行軍布陣自有乾坤，讓人不敢小覷。旁觀的眾人都很安靜，特別關注這場戰局，沒有人敢上前指指點點，出謀劃策。對陣雙方也越打越嚴肅。似乎每一桿停球都事關成敗。
幾個回合下來，樂世的手心已經出汗，他仿佛亂了心神，技藝生澀起來。
懷王用球桿將攻勢推進到樂世的領地，他右邊防線儼然有失守的危險，但中間是他的月復地，如果放棄機會去防守右邊，中間的防線也可能被捅破。
我移步走到桌案邊，拾筆寫下︰或戰或合，視機而定。隨後拿起紙，舉到懷王身後，讓樂世看見。他輕輕一瞥，不動聲色間心領神會。
以少勝多最好的方法是打游擊戰，不過這個要有地理優勢，沒有地理優勢可以打攻防戰。以疲憊之師攻重兵守要之城便失了一著。所以懷王此舉，定是虛張聲勢。
樂世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揮桿投球。
此舉懷王大大一驚，沒想到他竟然放棄大片城池，從小道下手破局，以至起死回生。
接下來，樂世慢慢找回了感覺。氣定神閑，如閑庭漫步；舉手投桿，如指點江山；一路打下來，勢如破竹。干淨利落，不消幾桿，就扭轉了局勢。
「後生可畏啊……太子殿下果真是兵法和謀略上的奇才，處變不驚，怡然不亂。」
戰局結束後，懷王和太傅及眾人點撥著此局的要領。樂世站在人群外，佯裝仔細聆听，卻扯過案上的紙筆，寫下︰多謝母親提點，巾幗不讓須眉。
我接過筆，換了張紙寫道︰知道女人的重要性了，快些立妃吧。
他微笑著接過來，看到紙上的字後笑容僵住，沒精打采地回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寫到半路，他抬手掩住紙上的字，抓成一團。
我沒來得及看清，他已經將紙握在手中，尷尬地一笑，不再多言。
欲說還休，到底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午後。我同他一起出了沁芳殿。在回東宮的石板路上徒步走著。「是否你有了喜歡的女子，告訴母親？」
他不答，問道︰「成婚真就那麼重要麼？」
「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找個人與你攜手到老，比任何事都快慰。」
「但是成婚的前提不該是感情嗎？」
「你說的很對，不過感情可以培養。你不妨和卿清小姐試著相處一段時間。」
他停住步子，在風中佇立。「既然母親心意已決，我想說，成婚的對象可否換一換。」
他果然有心上人。
我微笑︰「你說是誰，母親會為你做主。」
他揚起下巴，將目光送向遠處，「可以是她麼？」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阿若帶著一群宮人從牡丹花圃里慢慢走過，夭紅的裙裾掃過花叢如流水漫過雲天。
怎麼是她……
雖然傾國傾城，但再知道是她以後，我還是有幾分詫異。莫非男子都無法抵擋柔媚女子的誘惑，還是……樂世對她一見鐘情，她正是他喜歡的類型？
「確定是她嗎？」
樂世鄭重地一點頭，「是。」
我微笑，含糊道︰「我跟你父王商量一下，稍後再答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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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原來看上的是你身邊的人。」
晚上，來到凌鵠宮。剛邁進寢宮，我邊走邊說著。案前的鷹隼緩慢將埋于奏折堆里的腦袋抬了起來，「我身邊的，誰啊？」
「阿若郡主。」
「那怎麼是本王身邊的？」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
「因為你說過，會給阿若郡主找位夫君，可如今看來，那位夫君好像是……」
我走到他近前，他一把拽過我的袖子，將我扯到身邊坐下，「不許胡說，說錯了本王可要罰你！」
「好，我不跟你開玩笑了。樂世喜歡的人是阿若，這件事你怎麼看？」
他蹙眉凝思道︰「阿若是不錯……」我撅了撅嘴，他一笑，「只是和左睿之間有了訂婚的默契，現在回絕他，也許不大合適。另外，和丞相家結親，對樂世的政治立場有益，不是嗎？」
我握住他閑置的手，「朝堂的政事我不敢多言。單說這兩個女子，我更喜歡左卿清一點，真想她做我的兒媳婦。見面第一天就有好感，賢良淑德……」
「你的意思，是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