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你就忘了你說的話,你說會為我保重的,難道這就是你保重的方式?鷹隼,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痛苦地擠了一下眉,「能不能待會兒再罵我啊?不知道現在我需要的是安慰嗎?!」
「趁你沒有力氣反駁,這麼絕佳的機會若不罵罵你,豈不錯失良機?你說我笨,其實我一點也不笨!」我低頭跪在榻上,瞪大眼楮瞅著他。
「明明是傻女人,快收回你那看玩具的眼神!」他聲音沙啞地說,「去拿塊帕子,為本……王……拭汗……」他似乎更難受了一點。怕是又感覺到一陣劇痛襲來,揪住床單的指節根根蒼白,筋絡凸起。
我心頭一跳,喊道︰「快拿帕子!」這時,洛晚和諸位太醫也到了。
又是一番會診。凌亂的身影穿行,令室內的燭光都焦灼起來,我守在鷹隼身邊,為他拭汗,他閉著眼楮,任太醫翻來覆去,拈脈順氣推拿,卻還低低的同我說話︰「我記得一件事情,其實早就想問你了,是否,我第一次暈厥的時候你偷偷吻過我。」
我不記得,哪里有這回事?「王莫不是病糊涂了?」
「身子病了,心還是清醒的。月牙,你親了我,而且……用一個奇怪的東西在為我喂藥,是竹管吧?竹子有那麼細麼?是葦管?還是麥管?」他又警告周圍服侍的宮婢和太醫,「本王的話不是與你們說的,都給我把耳朵閉起來。月牙,你一個人張著耳朵就行了。」
「這是什麼奇怪的命令?」我轉動眼珠,明白他方才的意思,是說那晚我用麥管與他喂藥,當時並沒認為有什麼不妥,但現在被他拿來說,卻有些難為情。「王,你病著,就別說話。」
「還沒有人敢叫本王閉口呢,你今天好大的膽子!改天再收拾你,來日方長……」他唇邊浮出威脅的笑,邪邪的。「我也是趁現在,既不能睡,又不能做些什麼,和你好好說說話,就和你說會兒話,不好麼?」
我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他,「好,若是累了,你就休息。」想來與他聊天的時間實在是少。
他依舊閉著雙眼,舒緩的神色讓人放心,「也許我說的話會讓你不放心。因為,我必須這樣下去,在有限的時間內盡量多做一些事情,讓咱們的子民早一點無憂,咱們的孩子日後能幸福一些。月牙,作為我的妻子,你必須有這個心理準備。不過我的確想避免讓你擔心,就好像剛才,以為偷偷的挨過去就會沒事,不想你還是醒了。」
「我若不醒,你豈非要痛死,作何與自己的身體為難?你的心境,現在,我已經漸漸明白,你的處境,我亦感同身受。這就是做夫妻吧,一條心,走一條路。……曾經的自己還是惶然無措的,不太懂得如何主動去關心旁人,對你的疏忽,我忍耐;對你的關心,我欣然接受。其實太被動了。鷹隼,我也想為你做些事情,做些大事,可以幫到你的事。」
「你幫我打理後宮,就好。」
「你的後宮如此清減,哪里需要我打理?我的意思是……若你放心,我想替你去視察周嶺陵墓的修建,而後為你去江南行商。」
我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涉及政治的話令旁邊的人微微側目,鷹隼不知何時睜開眼楮,低嗔道︰「收回你們的視線,閉上你們的耳朵!」
「是你要挑這個時候說話的,怪他們做什麼?我說的話,你可有仔細听?」我手中的帕子按住鷹隼的額角,那里正有一滴晶瑩的汗珠。
「本王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路途遙遠……」
「我是你邪王隼的妻子,我可以,我真的能做到。」
鷹隼沒有攔我,他信任我,在這一刻,他軟弱地躺在病榻上,也終于拿我作為依靠。「
月牙,」他說,聲音低沉,「你和我一起去吧。」
「王。」主太醫弱弱地出聲,「以您目前的情況需要長時間的調理,不宜離宮。」
我也是這樣想的,讓他留在宮里好生養病。「鷹隼,你就別去了。你叫青羽隨我去,讓樂世為你監國。這麼多年你沒日沒夜的辛苦,是該給自己放個假了。」
他皺了皺眉,「洛晚你說,本王可以去麼,本王依你的。」
洛夫人淡雅地微笑︰「大王還是留在宮里好,您的病情似乎沒有好轉,脈相越來越虛了。」
我心頭一緊︰「鷹隼,你一定得留下。你放心,不管多艱難,月牙一定、親自!為你辦好、你要辦的事!」
即使這兩件事重大,只要有人從旁輔佐,我想應該沒什麼特別的難度,另外,作為邪王而今唯一的妻子,想來是有些威信的。應該能討到不少便宜。
這也是鷹隼起初的打算,用號召力增大民間投入,減少成本,也為共同、盡快富強。
他似乎不放心我獨自去,敷衍道︰「再說吧。」
我猜想,他是想再等幾天,看自己身體能否恢復,若是好一些,便按照原定計劃自己去,或許會帶上我。不過之後幾天,他始終病著,甚至,難以下床。
冬天到了,雪花在殿外飄起來。
鷹隼還在熟睡。最近他肝虛脾弱,坐一會兒都會累。
我便不吵他,除非他自己醒來。
我立在窗前,將麻紡的窗簾攏到一邊,透過略顯透明的窗布瞅著外面的雪花兒,不過極為吃力,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但又舍不得離開去外面看雪,怕他醒了,見不到我。
忽然的,一只男人的手推開窗子。
微微的有一陣冷風竄入。那雪花兒卻在視線中清晰起來,潔白,生動,而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