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今天城里……挺熱鬧,所以兒臣回來晚了。」
「很好,你還知道把她帶回來。」
絕肖定了定心神,袒護道︰「出宮是兒臣的意思,與紫上無關。她原本想听從母後的處罰,乖乖待在牢里,實在是拗不過兒臣。」
「這麼說,你是想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責?」我朝他走近,神情威嚴起來,「不過未免你再犯這樣的錯誤,我打算把她的雙腿打斷!」
「母後,錯在兒臣,您別為難紫上!」
「不是我為難她,而是你。若是你行事之前把利害考慮清楚,她也犯不著受皮肉之苦。」
「如母後所言,是兒臣藐視王宮例律,與她無關。若要責罰,請母後責罰兒臣,饒過紫上。」
他看似誠心認錯,實則還是護著她。「來人,把紫上帶下去,施以杖刑。」我不為所動。
「慢著!」他喝止住準備上前的宮人,一時情急,對我說出失敬的話來︰「紫上只是跟著兒臣出宮玩了一趟,母後就要下如此重手?難道兒臣曾經听說的,有關母後寬宏大量的傳聞都是假的?」
好,好……反過頭來,這竟然是我的錯。
「那當然不是假的。」鷹隼悠閑地走入我們的視野,「在這里跟你母親爭執才是沒有禮貌。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霸道而不容置疑的話語解救了我一時語塞的尷尬。我感激地看了鷹隼一眼,他在我身旁站定,弱弱打量著紫上,吩咐道︰「來人呀,將紫姬帶下去,以後沒有本王或王後的口諭,誰也不準探視。」
「父王……」
「跟我回宮。」鷹隼撂出四個字,將絕肖的話堵回去。轉身拉過我的手,目光漸漸溫和,「怎麼一去就是大半天?叫本王好等。」
「大王,您的披風?」我發現他肩上空無一物,晚上出門也不穿披風!
「走得太急了,沒顧上。」
我這才感覺到他的手比平時多了一分涼意。「那就快些回宮吧!」
他笑著點頭,和我快步走向馬車。身後,絕肖失落地望著牢門。厚公公上前提醒他︰「殿下,該走了。」
??
凌鵠宮。
絕肖跪在地上,沉默不語。這種冰冷的表情,我曾在他父親臉上見過。那是在面對付王後時,為著江山;而絕肖此刻怎能用這種表情面對他的父母呢。這令我有些失望。我離開大殿,走到外間的幾案前,坐下。
里殿中——
「以後鹽鐵官營的事兒,你就不用再插手了。」鷹隼雙眉微挑,靠在紫檀雕花羅漢椅上,輕輕嘆了口氣,「本王會委任默祥做大農丞,接替你手中的職務。」
絕肖不甘心地抬起眼︰「父王,太尉大人是夏先生被害一案中最大的嫌犯,您怎麼能……」
「誰說他是嫌犯?本王信他。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看誰還敢胡亂揣測!」
「可是父王……您這樣處罰兒臣,莫非在公事上兒臣沒有盡心,還是有什麼遺漏之處?」
「于公,你沒有什麼不對。但于私,卻讓為父枉自看重你一場。」
「這不公平!您不能因為一點點私事上的錯誤而剝奪我公事上的權力。我要求父王重新判決,閉門思過也好,仗責也好,請不要逼我放棄效忠于未完的職責。」
「你以為,你想怎樣就怎樣嗎?」鷹隼意味雋永地道,「在宮中,必須懂‘分寸’兩字。好好思過去吧。」
鷹隼揮揮袖子,袖子帶動燈影晃了晃。
絕肖張張嘴,低下眉目,終究無言以對。
跟父親相比,他缺乏的正是豐富的閱歷和更為成熟的判斷力,他無法說服他。也許時間,會慢慢賦予他這種能力。
靜默良久,龍形燭台上今夜新換的蠟都已燃去一截。燈影幢幢中,那個邪戾的少年挺直了腰身,慢慢抬起雙臂作揖︰「兒臣甘願受罰。」
鷹隼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這個孩子明白得倒是很快嘛。看來他不同于一般的少年那樣會不服氣,而是很懂得‘隱忍’。這也令他有一絲擔心。
在王室中,‘隱忍’也是陰謀的開端。
「早些回宮歇息吧。」他語氣淡淡。
「兒臣告退。」絕肖起身走出里殿。我正在外間飲茶。
撥浪鼓就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絕肖走過來,拿起它。
「你又不是小孩子,還玩兒這樣的東西,讓人見了會笑話你的。」我放下茶盞,看著他。
他眸光深沉,探不清喜怒,眼神落在撥浪鼓上︰「其實每個孩子都希望被自己的父母多寵一點兒,在申原的那些日子,……我會想您。」
我握著茶杯的手顫了顫,好像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被打動了一樣。
「母後……也很想你。」
「可母後知道兒臣需要什麼嗎?」他眉目之間的氣息微微犀利,那麼的鮮活、孤傲。
「我想你不會需要一個心腸叵測的女子,做你的紅顏知己。紫上她不是良善之輩。我也絕不允許這樣的女子接近我的兒子。」
「如果母後真的了解兒臣,就不會傷害兒臣的心上人。我希望她能平安無事。」說完他作揖施了一禮,揚長而去。
最後的這句話,帶著壓抑感,像在將我的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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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嗎?」夜里,躺在榻上,我听見身旁的鷹隼有翻身的動靜,似乎還未入睡。
「你也醒著?」身後傳來他的聲音,緊接著,彎起的腰月復被他用手臂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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