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絕肖送紫上離開了宮廷,臨別時,他撫著她吹起的發,問道︰「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瞞著我這許多,我也分不清真真假假。但想問一句,下次見面,我們會是敵人嗎?」
紫上站在風里,一身淺紫的衣袍跟初見他時一樣,唯有眼里多出許多復雜的情緒,她道︰「晉王這麼肯定,我們會再見面?」
「來日方長。」
是呵,來日方長……不過未來對她來說太過飄渺無依。她噙出一彎帶著冷意的淡笑,「下次見面,我們不是敵人,也不會是朋友。」
一陣風吹來,包裹了他們。紫上慢慢轉身,淡然朝馬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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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芮宮。
燈火通明。
我俯身在不遜搖籃前,注視著他醒來後清澈的沒有受到任何干擾和污染的表情。最初的童真,其實是頭等重要的東西,它是我們走向這個世界的全部勇氣。當它被悄悄磨去後,人也就變得險惡和可憐了。
「看到女兒所受的委屈,不知韓莫離會不會後悔……」我在心中輕嘆,轉頭,再一次發現鷹隼像往常一樣,一直在身旁默默地注視著我。
對上我的視線,他悠揚地一笑。
「你還笑,……你還笑?」我帶著嗔怒與責怪站起身,「你不清楚自己有多重要嗎?如果那杯酒真的是毒酒……」話未說完,只這一句,就觸動了我內心最深的驚恐。要是他死了,要是他死了……我頭腦中瞬間一片空白,我想我無法活下去。
鷹隼收斂了笑意,走過來抱住我,「人善自有天佑,會逢凶化吉的。何況那杯酒本來就沒有毒,整壺酒都是真酒。這只是退敵之策。」
「沒有毒?」我訝然問。
「沒有毒。」
我感到困惑,「要是她拆穿你的伎倆,一怒之下,來個魚死網破,同樣的,我們亦可能身處險境!」
他舒了口氣,仿佛現在才感覺到完全的輕松。「彼攻吾城,吾攻彼心。攻心為上!我斷定,她一定會看著我喝下去後,才會飲下那杯酒的。到時候,她就會以為自己挑到的是‘毒’酒。而之前,我去拿酒時就已經喚人去傳絕肖。」
那時,鷹隼佯裝喝下酒後沒有毒發,絕肖也恰恰趕到。鷹隼注意到門口地面上投射出一個人的影子,心知是他來了。只是絕肖沒想到紫上也在,殿中是這樣的情況,所以猶疑著沒有進殿。待到鷹隼說,叫紫上喝下酒,去見見死去的父母討個真相後,他方才明白,她要喝的,可能是毒酒。于是奮不顧身地沖了進來。
「以他對她的情意,斷然不會看著她去死。所以那杯酒有沒有毒,又有什麼關系,誰會知道?」
「原來我們的兒子也在你的計劃之中。」
「本王是想,趁此了斷他們的牽扯。」
「一箭雙雕?」
他搖頭︰「對他們何嘗不是好事。或許經歷這麼一遭,會更明白自己的心。分開一陣子,讓他們把這一切都想明白。如果那個丫頭喜歡絕肖,抑或者絕肖真的無法失去她,總有一天,他們會互相投奔。想必也不會再互相傷害了。」
他的語音低沉輕柔,如鋪張的夜色,蠱惑中有令人窒息的吸引力。因為他真誠,考慮甚寬,我不自覺地陷在了感動之中,看著他,一時靜默。
「你怎麼這樣看著我?」他嘴角上揚。
「我想看清楚,我嫁給了一個怎樣的人。你真是我的丈夫嗎?難道我上輩子做了許多的好事,今生,遇見你,是命運對我的獎賞?」
「于我,何嘗不是。」他低頭,親吻我。灼熱的唇,輾轉啃噬起來。
燈火太濃,滋生著心底的狂熱。
彼此纏綿的吻開始變得瘋狂,掠奪著彼此的呼吸。
在這樣的寂靜與狂熱中,那些剛過的危險,也變得如同久遠的往事,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一把抱起我快步來到榻邊,忽然頓住,含笑審視著我,溫聲道︰「月牙,你知道嗎?時間已在你身上停滯多年。……你還是那麼美,那麼動人心魄。」
他的眉宇凝著深情,那雙幽黑深邃的眼楮何嘗不是動人心魄。在這樣的注目下,我整個靈魂都動彈不得,虔誠地等待他的垂愛。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有句誓言,永不忘消。
寒枝撿盡,與子同洲。
此生契闊,與子偕老。
他將我放到榻上,手背摩挲著我頸間的肌膚,慢慢地滑向領口,在俯身親吻時解開了我的衣服。
「答應我,下次有危險不要一個人頂著。」我在他耳邊說,他恍若不聞。
我推開他,他微微揚起頭,「我會為你珍重的。」
不是江山,是我。
可是,戰爭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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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隼三十一年,三月。
阿若生子。邊境的戰事也緊張起來。烏洛蘭跋列如鷹隼所料,在三年後公然撕毀盟約,與上邪國宣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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