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忘了這茬?!」
小胖子大驚過後,一拳頭砸在掌心,「啪」的一聲脆響,手掌瞬間通紅,竟不覺得痛。
雲想容反應也相差無幾。
這幾日里,他們為「仙緣」二字迷了眼楮,都糾纏在小龍蛇上,反而忘記了真正重要的事情。
小龍蛇有六,仙緣惟一。
哪怕最終這個仙緣落到他們兩個之一的身上,剩下那個人也要被永遠地留在仙緣鎮上,最後成為囹圄中一員。
更何況,仙緣是否落在他們兩個之一身上,還是兩說的事情呢,更大的可能是他們一起在囹圄中作伴。
楚留仙看他們明白了,暗暗點頭。
一時為巨大利益所惑可以理解,但要是點之不醒,那便是榆木疙瘩,當以棒喝了。
他之前說那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避諱沒人形的意思,這會兒扭過頭來,道︰「梅師,你有什麼建議給他們嗎?」
這話楚留仙說得自然無比,沒人形直接翻起白眼,小胖子心里面豎起來大拇指,佩服得五體投的︰
「楚哥就是楚哥,作弊都作得那麼理直氣壯。」
小胖子跟楚留仙配合習慣了,立刻就做出可憐巴巴樣子,就差沖沒人形搖尾巴了。
雲想容臉皮比起小胖子要薄些,卻也放出秋水一般的眼波,是個男人就受不了。
沒人形伸出手指沖著楚留仙點了點,嘆息道︰「你想想,我剛剛讓你做什麼?」
「剛剛?」
楚留仙不用回想,沒人形之前的交代就浮了出來。
先以寄神刻仙源鎮民,再刻後鎮的石猿!
可是……
這跟小胖子他們的問題有什麼關系?
楚留仙沒有立刻反問,沉吟了一下,眼中一亮,隱約把握住了沒人形的意思。試探地問道︰「梅師,你的意思是……,先易後難?」
沒人形才開始說話後,就始終保持著正對楚留仙的姿態,仿佛忘記了小胖子他們存在似的,接著道︰「記得那窮酸年輕時候經常念叨一句話,我也念一次給你們听。」
不用說,他口中的窮酸自然是酸書生了。
楚留仙看沒人形作態,哪里不明白他有心幫忙,自然不會以為他無的放矢。連忙豎起耳朵傾听。
「聖人曾經曰過……」
沒人形搖頭晃腦,以此句開篇。
這話一出,楚留仙等人神色就有些不對了,月復誹著「不用連這個都學吧」。
「……天下事有難易乎?
為之,難者亦易矣;
不為,則易者亦難矣!」
沒人形的話音落下,楚留仙等人都在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
算不得深奧,就是小胖子這種不學無術都能弄明白個大概,無非是事在人為。咬牙去做了,難的事情也會變得容易;不去做,就是再容易的事情都比登天還難。
「這是鼓勵嗎?」
楚留仙等人的腦子里剛閃過這樣念頭,沒人形下一句話就好像一只手卡在他們腰眼上。頓時把他們給掀翻了過去。
「你不會以為有道理吧?」
「呸!」
「狗屁不通!」
沒人形連呸幾口,極其鄙夷地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這是個風涼道理,風涼話懂不?」
傻眼了的楚留仙等人還在暈著呢。齊刷刷地點頭。
「做事是要做,先挑容易的,容易的做完。再做難的。」
「我說的是雕刻,但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咬著牙,念叨著聖人之言就往前沖,嘿嘿,你們看酸書生,連他老子給他留下的客棧都便宜了喝風飽。」
沒人形這話說完,嘴巴就跟上了門栓似的,扭過頭來看都不看眾人一眼。
顯而易見,他是沒打算往下說了。
「先易後難,他是什麼意思呢?」
楚留仙、小胖子等人都在沉吟不語。
明面上,似乎是在說,先搞定機緣事情,再去考慮仙緣;隱隱地,又好像是在暗示,小龍蛇仙緣得一步步從最簡單地做起,不可操之過急。
稍頃,楚留仙抬起頭來,看沒人形再無其他言語,便送著小胖子他們兩人出去。
到得鋪子外面,楚留仙叮嚀道︰「胖子,雲姑娘,梅師亦受這方仙源鎮限制,他可能不知道,或是知道也不能說,不能提示真正的仙緣之法,不過他所說道理是對的。」
「先易後難,勝亦欣然敗亦喜!」
小胖子和雲想容皆鄭重點頭,龍蛇九變仙緣固不可輕棄,但是胖嬸和巧手素貞才當是他們現階段的重點。
楚留仙又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兩個遇到麻煩再來尋他,然後目送他們離去後,眼神陡然變得堅定起來,閃著磐石一樣不可動搖的光。
他扭頭進入雕刻鋪子,合上大門,足足三個時辰過去……
……
三個時辰後,踏著月色,楚留仙回到了喝風飽的客棧。
進入客棧里,他沒有如尋常時候一樣,直接進入房間,反而在大堂里面停留,隨便尋了一套桌椅,拂去上面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的灰,施施然坐下。
在他對面,就是喝風飽一手托著下巴,一手靠在櫃台上,正不斷地點著腦袋,瞌睡著呢。
楚留仙上上下下,觀察了他一盞茶的功夫,然後伸腳一踹。
「 當」一聲,旁邊另外一套桌椅倒地,揚起漫天塵土。
這聲音之大,頓時將喝風飽驚醒。
他好像是守護之犬一樣蹦起來,一手算盤一手毛筆,大吼出聲︰「呔,何方毛賊……」
喝風飽動作連貫無比,人剛蹦起來呢,左手算盤就要扔出去。
動作做到一半呢,只見得他臉上浮現出肉疼無比之色,縮了回來,好一個臨空換手。毛筆眼看就要成了飛刀。
緊接著,肉疼程度相似無比地再次出現,喝風飽在不可能的情況下空中一扭腰,筆交左手,右手撈出一塊破得四處漏風的抹布。
這回他總算是滿意了,剛要將抹布丟出去防賊呢,忽然對上楚留仙似笑非笑的目光。
「呃~」
偌大大堂當中只有楚留仙一人,哪里來的毛賊?
喝風飽還沒來得及質問楚留仙意欲何為,順便追討一下家具損失費呢,忽然「哎呦」一聲。,從空中橫著跌下來。
「 」地一下,狠狠地砸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看他動作,十之**是在空中做出超乎人類極限高難度動作時候,把老腰給閃了。
令人吃驚的是,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喝風飽竟然還不忘將同時握著算盤和毛病的左手高高舉起,不使其落地。
那一剎那。喝風飽的動作滑稽無比,整個人煮熟蝦米似地弓著身子在地上動憚不得,惟有一手高舉,如持火把。
「嗯嗯嗯。」
楚留仙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來一塊木板。用「情人」在上面刻字。
「喝風飽,吝嗇,極度之吝嗇;守財,鐵公雞都要拜師。」
做完筆記。楚留仙施施然地上樓,至于喝風飽要躺多久才能從地板上起來他就管不著了。
天知道去攙扶這鐵公雞會不會順勢被他賴上?這事他干得出來。
楚留仙在心里默念著「聖人曾經曰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然後心安理得地回房了。
往後接連數日。喝風飽從一開始的見面就要賬,到後來的避之猶恐不及,心理轉變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任是誰也受不了啊。
楚留仙是一整天除了吃飯睡覺,片刻不離開他身後,或是觀摩他一舉一動,或是弄出點動靜來試探他反應。
區區幾天功夫,喝風飽合計飛身撲救花瓶三次,倒地墊背桌椅四次,手指夾進門縫防止關門太用力毀壞了門五次……
各種不堪回首,直讓他度日如年,生無可戀。
到得最後,看到楚留仙掛著笑容出現在他面前,喝風飽就有要中風的沖動。
眼看喝風飽都打算豁出去老臉不要抱住楚留仙大腿喊英雄饒命了,楚留仙卻出奇地整整一天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他轉性了?」
喝風飽好奇地想著,強行克制住上去打探一二,看看楚留仙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的心思,默念著「不作死,就不會死」的至理名言,趴在櫃台上睡起了近幾日唯一的一個安穩覺。
一直到喝風飽愜意地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進入瞌睡時間,一整天呆在房間里,盯著做滿了記錄木板的楚留仙終于動了。
他伸出雙手,在銅盆中淨手,拭去水漬,以近乎虔誠的態度取出「情人」和木料,刻下了第一刀。
整個木雕本身就好像早就銘刻在他腦海中一般,楚留仙手上飛快地動作著,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似乎隨著他的動作,精氣神皆融入了其中,成就了漸漸成型的木雕。
喝風飽的木雕。
刀山火海在下,喝風飽背部朝下墜入其中,臉上卻帶著狂喜之色,腦袋以詭異地姿勢扭著,盯視著被他接到手中的一枚銅板……
木雕一氣呵成,惟妙惟肖,給人的感覺就是喝風飽站在面前看到,第一反應就會懷疑到底木雕是他,還是他是他?!
楚留仙一口濁氣,一直到停手的時候,才徐徐地吐出。
「呼~~~」
濁氣撲在木雕上,拂去所有木屑,整個木雕如被打磨過一般,流轉著柔和的光澤。
它本身沒有被打磨過,又是被楚留仙的精神在成型之前就打磨過無數次,那是靈性的光輝。
「現在,還是以後?」
楚留仙「情人」刻刀穩穩地握在掌中,刀尖對著喝風飽木雕的眼楮部分,凝在那里,久久不曾落下。
ps︰
完成一章,抬頭一看,快23點了。
得,睡覺,明天早點起來繼續。
嗯,不熬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