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睜大了眼楮，悚然動容︰「你、你是？」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昔日涉黑大佬身邊的頭號保鏢，現在蹲燒烤攤旁邊埋著頭洗鐵簽子，頹廢潦倒滿臉胡茬的男人，生命中竟然有段光芒耀眼的從軍經歷。
「雪狼，他是雪狼，」魏志剛走過來，犀利的目光死死釘在方家平臉上，一字一頓的說︰「六年前，全軍特種兵大比武，雲強哥輸給了一位戰友，那家伙是西北軍區選送的，有手飛針穿玻璃的絕活，姓方，代號雪狼！」
「那又怎麼樣？」方家平悶聲悶氣的，並沒有否認。
「我給雲強哥打電話，」魏志剛從衣兜往外掏手機，雲強不止一次提過這位戰友，如果知道他在這里，肯定會立刻趕過來。
鐵鉗般的大手扣在了魏志剛的腕上，電話沒能掏出來。
方家平依然垂著腦袋，依稀可見嘴角的苦笑︰「算了吧，我現在這個樣子……」
「你！」魏志剛用力掙了一下，沒掙開，生氣的低吼︰「方家平，虧得雲強哥那麼夸你，現在的你，自暴自棄，自甘墮落！」
方家平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非常凶猛，但凶光迅速熄滅，表情和緩下來，臉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很難相信他那線條剛硬的臉，能瞬間變得如此溫柔。
齊然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看，立刻明白了原因︰曹紅霞正朝這邊走過來。
方家平臉色微變，乞求的瞅著齊然。小聲說︰「求你……不要告訴她。」
齊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謝謝，」方家平很感激的吐出兩個字。
那段視頻並沒有向社會公開。給曹紅霞帶來的傷害降到了最低，但畢竟是方家平親手交給齊然的——即使當時他並不清楚優盤里面的內容。
後來想想杜詩泉那句「照顧好紅霞」，大概就是這位東川大佬，在即將失去自由的最後一刻，對他做出的道歉吧！
專案組答應替曹紅霞保密，換取她對杜詩泉、雷正福的檢舉揭發，她始終不知道視頻是方家平親手交出去。經過齊然一番布置，在金雲山經濟會議上播放，然後才轉交給專案組的。
如果被她知道背後的曲折。知道齊然看過視頻，肯定會非常尷尬，受到很大的打擊。
齊然本來對視頻里的女人沒有任何同情，但是現在他改變看法了。很明顯方家平和曹紅霞是有故事的……
「哎。方哥，你們說什麼啊？」曹紅霞看看方家平，又笑著跟齊然說︰「方哥這幾天少言寡語的，今天跟你們還聊得來，他是從部隊退伍回來的，看到你們這身軍裝，話匣子就打開了。」
這算聊得來？齊然無語，估計平時方家平根本就不和別人說話。
那邊不知是誰遞了根扎塑料雨棚的繩子。範韋和吳建豪把搶劫犯捆了起來。
中年婦女拉開提包看了看里邊，大大的松了口氣。又氣憤的朝劫匪踢了一腳，沖著他破口大罵，看樣子脾氣挺潑辣。
越來越多的閑人圍過來看熱鬧。
剛才圍堵劫匪時遲遲疑疑著不肯上前，甚至遠遠躲開的人們，現在表現得異常英勇，吼著喊打喊殺，劫匪被打得狼狽不堪，甚至範韋和吳建豪都很悲劇的受到池魚之殃，挨了幾下拳腳。
幾分鐘之後，烏拉烏拉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听說群眾抓住了搶劫犯，警察來得挺快。
打頭跳下車的警察四十歲不到，小眼楮大嘴巴，和範韋長得挺像。
「舅舅，您來挺快嘛，」範韋押著劫匪，別提多得意了︰「這家伙搶東西，還有槍呢，被我們捉住了。」
範韋很有點小聰明，抓住劫匪之後沒打110，直接給他派出所的舅舅打電話。他舅工作的城南派出所正好管這片，警察有出警任務，雖然是群眾逮住的劫匪，出警率破案率什麼的照樣可以算進去。
範韋舅舅叫韋東方，听外甥這幾句就嚇了一跳，電話里只說是搶劫犯，心說可能是學生下暴呢，想不到居然是涉槍案！接著又是一喜，火藥槍也是槍啊，抓住涉槍案犯非同小可，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至少也能說明轄區群防群治搞得好嘛。
再看看那搶劫犯，被群眾打得鼻青臉腫，兩只手捆在背後，污血涂得到處都是，手掌心赫然插著根烤串用的鐵簽子。
韋東方倒抽口涼氣兒，知道不是外甥能干得出來的︰「你小子，別吹牛了，到底是誰動的手？」
正好齊然、魏志剛和方家平走過來，範韋就朝他們努了努嘴巴。
韋東方滿臉堆笑迎上幾步，剛把手伸出去又有點犯難︰三個人當中，魏志剛手里拎著火藥槍，肩膀扛著少尉軍餃，應該是軍訓教官，但他很低調的跟在齊然身後，像個跟班似的，曾是杜詩泉身邊頭號保鏢的方家平，也有意無意的讓著齊然，三人竟隱隱以他為首。
魏志剛把火藥槍交出來，韋東方接過，順勢跟他握手︰「人民子弟兵，見義勇為啊！不錯不錯，你哪部隊的？我們警方給你請功。」
「是老方飛出的鐵簽子，」魏志剛的臉發紅了。
韋東方就有點尷尬，方家平還是所里的重點監控對象呢，隔三差五來所里報到，見面就要敲打他兩句的。
方家平面無表情︰「我是看到齊然上去了，才動的手，否則你以為我這種人，還會見義勇為嗎？笑話！」
韋東方只好和齊然握手，代表警方表示感謝。
我嗎？齊然臉有些發燒，好像有貪天之功為己有的嫌疑呀。
圍觀群眾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哎，這位小兄弟確實不錯，頭一個沖上去的。」
「對啊，當時我看見了，就是他最先站出來抓劫匪。」
齊然自己都快忘了，雖然決定性的一擊來自方家平，但確實是在他的帶動之下。
「是的是的，他們都是見義勇為，哎，謝謝你們啊！」那個中年婦女早就憋不住了，沖過來抓住韋東方的袖子︰「警察同志，我叫雷春霞，是宏遠貿易公司的出納，包里這二十萬是軟磨硬泡才收回來的貨款，還請對方吃了頓晚飯，鬧到將近九點鐘，我尋思家里放著不安全，那邊有家銀行夜里還營業……」
韋東方听得頭暈腦脹，連連安慰這婦女，反正要回所里錄筆錄，待會兒再說也不遲。
一輛警車送劫匪去醫院治傷，另一輛拉著齊然他們回派出所做筆錄，當警車載著齊然和他的朋友們緩緩啟動時，看熱鬧的人群中不知是誰拍起了巴掌，很快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大半個小時之後，齊然和朋友們從南城派出所出來，範韋被他舅留下了，吳建豪被他媽媽打電話叫走，身邊就剩了魏志剛和方家平。齊思明和魯愛華都在礦上，齊然晚上比較自由。
看看方家平，齊然滿肚子疑問，代號雪狼的特戰精英，涉黑大佬身邊的保鏢頭子，燒烤攤上忙活的男人，這相差太大了吧。
「陪我喝一杯？」方家平難得的笑了笑。
就在路邊找了家通宵營業的小飯館，要了三碟鹵菜兩瓶白酒。
方家平也不吃菜，先把酒滿滿的倒上，齊然和魏志剛只是淺嘗輒止，他倒好，二兩多一杯的白酒接連灌了三杯。
方家平的臉越喝越白，眼楮越喝越亮，話匣子也給打開了，不用齊然和魏志剛問，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主動說出了他和曹紅霞的往事。
那是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