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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愛熙第一次回到父親的王府時已經六歲,她是傍晚時分進入幽州的。當張鶯鶯帶著諸多禮物去正式拜見婆婆韓氏時,她卻直接溜了出來,進入了掖庭宮中,那里是宮女們居住工作的地方,幾個年青的宮女正在井邊洗著舊羊毛線,看見一個女孩兒悄悄的從月門里擠了進來,進來的是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女圭女圭。
宮女們誤以為是去昌平的大娘子瑞雯回來了,瑞雯平時也總是喜歡跑到這邊來找她們玩,她也總能得到所有人的疼愛喜歡。
迎上去一看卻又不是,是一個粉嘟嘟,可愛無比的女圭女圭。這時的愛熙,留著一頭拖到腰上的黑亮長發,用一條雪白的緞帶箍住,她的臉是圓圓的,粉女敕粉女敕的,不施半點脂粉,卻粉女敕的白里透紅。
愛熙鑽進庭院,站在水井前茫然環顧,白裙邊的手上還拎著一只白色的小熊玩偶,這是每年生日時,從未見過面的父親總會寄給他的各式玩偶中的一個。在夏日的陽光下,愛熙的臉上鍍了一層金色,散發出一陣純真而又可愛的氣息。
她抬起胳膊擦著臉上的汗,宮發們注意到他擦汗並沒有用衣袖而是拿著一塊帶著香味的手帕,動作優雅,讓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愛熙走到水井邊,有些好奇的對洗羊毛線的蓮兒說。「這是什麼呀,為什麼按幾下,這根鐵管里就會出水呀,難道這是水龍?」
蓮兒走過去拿了個干淨的桶壓了一桶水,笑著對她道︰「哦。這個呀,這個是手壓井,按壓之後,就會有水噴出來。這個水壓井很省力氣,不用站在敞開的水井邊上打水,既省力氣,又不會擔心雨天冰雪天井邊打滑了。」一邊說,她一邊投了一塊帕子在桶中。「看你一頭的汗水,來洗把臉吧,這井水正涼快哩。」
愛熙走到桶邊,卻沒接過蓮兒的帕子,而是直接彎腰,把整個臉都埋進了水里,她的身體如一把弓一樣彎著。臉埋在水里不斷的搖擺著。
蓮兒說︰「你要香胰子嗎?」愛熙沒說話,蓮兒又說。「水太涼是嗎?愛熙還是沒說話。
看著這個可愛的女女圭女圭居然把臉埋在桶中這麼久都不出來,她們都不由的驚嘆不已。蓮兒朝井邊其它的宮女們使了個眼色,捂住嘴笑。她們猜測這個小女孩是秦王的哪個親戚家的女兒,或許是哪個部下將領的女兒隨母親進宮來的,听說今天朝鮮女王入宮來了,大家都听說了這位朝鮮女王其實是秦王在外的女人。
也許這小姑娘就是哪個秦藩官員的妻子入宮來見這位朝鮮女王時一起帶入宮的女兒罷。
這時,愛熙終于從桶里抬起來頭,她的臉龐在洗濯過後泛出更加醒目的精致美麗,兩條眉毛很細很黑。就如同兩條柳葉,彎彎細長。
愛熙瞅了蓮兒一眼,「你們笑什麼呀,若是在海里,我都能憋氣更久呢。」
蓮兒仍然笑道︰「哇,你是誰呀,居然這麼厲害。你有見過大海嗎,小家伙還吹牛呢。」
愛熙生氣的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拎著自己的小熊就離開井邊,走了幾步她回過頭,說︰「我是誰,你們遲早會知道的。」
第二天,紫禁宮里的人都知道昨天朝鮮女王並非單獨來拜見婆婆的,她還帶了六歲的女兒愛熙一起入宮。這個時候,蓮兒她們才知道,原來昨天的那個小女孩,竟然是秦王長女,也是瑞雯的庶出姐姐,兩個從沒見過面的姐妹,一個是秦王嫡女,大唐的燕國公主,一個是朝鮮女王之女,王儲,清河公主。
第二天,拜會過韓氏的張鶯鶯就離開了燕京,但卻把她的兩萬兵馬留下並派往軍都關听侯李璟的調遣,其中就有她最精銳的那支海上軍團。此外,她還把女兒留了下來。
如今執掌宮中的于幼娘將愛熙安排在了絳雪軒居住,就緊挨著韓氏如今居住的慈寧宮,離于幼娘的坤寧宮和王桂娘的翊坤宮,王惋君的長,蕭玉樓的永和宮等都不算遠。于幼娘又從掖庭宮中選了一批能干的宮婦和宮女調拔到絳雪軒,蓮兒就被安排給大娘子愛熙做了身前的貼身宮女。
第二天蓮兒去絳雪軒的時候心里膽怯,低著頭喊了聲公主,但愛熙已經忘記了蓮兒對她的沖撞,或者愛熙根本就沒有在意蓮兒說過的話。愛熙這天換了套天藍色的襦裙,腳上趿一雙木屐,她的臉色極好,看上去只是有些沉默,似乎因為剛與母親的分別。
蓮兒既有些羨慕愛熙又有些可憐她。羨慕她的出身,一出娘胎,就已經注定一生富貴。卻又可憐有這樣的一對父母,使得自小就沒有一家團圓過,到了六歲,還沒有見過父親。
她把愛熙拉到身邊,端詳一番,「舍不得和母親分開嗎?」
愛熙今天手里提了一只紫色的布猴子,蓮兒印象中,好像她的手上總不會離開這些玩偶。
「母親說讓愛熙留在這里,說祖母和父親大人想要見愛熙,祖母已經見過愛熙了,可是父親大人在哪里,為什麼他不來見愛熙?」
「秦王殿下正在北邊征戰,很快就能凱旋,那時就能見到可愛的愛熙公主了。」蓮兒輕笑著道。
這個時候,李璟已經出了軍都關,到了新州洋河邊上的斷雲嶺軍寨,從這里逆河而上,繼續往前,就是雲、蔚地界,眼下那里的天成軍城、清塞軍城,已經被胡人佔領。
李璟等不及後續部隊的集結,就已經立即趕在劉尋出關之後。親率由近衛、鄉兵、學軍和一部份五胡騎兵組成的五萬人馬先行出軍都關,一直沿著關河向西北方向前進,而非順著劉尋他們南下蔚州的腳步。
軍情司報告,李嗣源還沒有戰死,剛剛發現了他們的行蹤。他們被困在羊河的上游源頭,就在長城外。既然李嗣源沒死,李璟就不打算放棄他。這不僅僅因為李嗣源手上有數萬人馬,更因為李嗣源是沙陀中投奔于他的一面旗幟,他不能讓李嗣源就這樣倒下。
不過李璟要想打通和李嗣源之間的通道,首先必須拿下阻擋在他們之間的蔚州北部的天成軍城和清塞軍城。
長城外!
鐵木刺與鬼赤兒各領著三千騎兵,馬餃枚,人噤聲。安靜的潛伏在山坡下,這里是沙陀人突圍的兩條必經之路其中一條路中外的原野上,居高臨下,借著星光可以勉強看清坡下數里的情形。而同樣的情況下,在坡下卻很難發現坡上的情況。
六千韃靼聯盟的騎兵,在黑夜當中以戰斗隊形布開,遠遠望去。宛如兩片茂密的樹木。
在鐵木刺的算計中,如沙陀這樣的潰軍孤兵。以他們遠勝于許多草原部族的性格,他們絕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的,他們一定會突圍。而如果突圍,要麼向西,要麼向東,向北向南都會踫上胡軍大部隊。因此,沙陀的只剩下了兩個選擇,東或者西。
鐵木刺判斷沙陀人會向東,因為往東是振武軍地盤。那邊不但距離振武軍遠,而且地廣人稀,難以補給,容易被騎兵追上。而向西,只要能越過長城,便可進入到蔚州境內,那里如今是李璟的地盤。
往東。二十里內,只有這一個路口。
他們直接在此伏下重兵,不管沙陀人會如何突圍,可面對兩萬余兵馬的包圍圈,他們就算沖出來也只是潰散而逃。因此,鐵木刺向包圍的諸部落首領提出六千韃靼聯盟的部落兵馬到此埋伏時,其余首領們同意了。
他們在此等候,目的就是全殲李嗣源所部,一個不留。
隱隱听到遠處主戰場上的喊殺聲,可以想象到那邊的戰況極其激烈,二人都忍不住暗暗祈禱,但願這些沙陀人沒有那麼倒霉,無論如何,他們也要支撐著逃出來成為他們的俘虜才好。
二人很耐心的等待著,就如同在草原上圍獵。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邊戰場上的喊殺聲漸漸低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鐵木刺和鬼赤兒甚至都以為沙陀人已經被干掉了。但零星不斷的殺伐之聲,始終沒有停下來,卻又讓他們多了幾分期待。
終于在他們耐心將要喪盡的時候,一陣驟風暴雨般的鐵蹄奔騰之聲傳入耳中,星光之下,大隊的黑色騎兵直沖而來。
鐵木剌一陣激動,死死的盯著這支沙陀軍。他轉頭望了眼鬼赤兒那邊一眼,他們都同屬于韃靼聯盟中的部落,但這個聯盟在被契丹征服之前就十分松散,更不用說如今的這個新聯盟。鐵木刺和鬼赤兒並沒有統屬關系,二人身份地位相當,各領著本部族勇士,他擔心著鬼赤兒會忍不住沖動而提前行動。
好在鬼赤兒所部並無異動,鐵木刺放下心來。繼續觀察著這支突圍的沙陀軍。
是的,他已經看出來,這是突圍,而非潰散。雖然在黑夜中,可只要听聲音,看隊伍的前進整體的勢頭,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這支沙陀軍此時依然保持著嚴整的陣勢,而且他們的數量超出他的預料。
起碼三千以上,有可能達到四千左右。
這支隊伍明顯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騎戰,他們一邊奔馳,一邊還在調整著隊列,但卻無人驚慌,無人掉隊,也無人逃離月兌隊。
鐵木刺不得不在心里暗贊了一聲,沙陀騎兵,果然天下精銳!
「李嗣源還沒死!」鐵木刺馬上得出了一個判斷,如果李嗣源戰死了,就算是沙陀人,也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有如此的凝聚力。只看此時沙陀人的勢頭,他就知道,李嗣源絕對沒死,而且就在這支軍中。他難掩心中的狂喜,李嗣源的人頭歸我了。三千漢人奴隸,外加三千匹戰馬,都是我的。三千漢人奴隸,三千戰馬,這才是李克用真正向諸部落首領們開出的斬獲李嗣源首級的賞格。哪怕是對鐵木刺這樣的部族首領來說,這也是一筆誘人心動的賞格。
李嗣源率馬狂奔在黑夜籠罩的茫茫草原上,夏風習習,吹在臉上,讓他感覺到一種解除束縛般的快意。當沖出重圍,回到原野的那一刻,他便有了種龍歸大海,虎入山林的暢快感。
到了這里,月兌離了包圍圈,他們沙陀人單打獨斗決不會懼怕任何敵人。
不過李嗣源沒有敢絲毫放松警惕,戰斗還未結束,危險依然存在,在這草原上,隨時可能會有敵軍沖出來!
「向東,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