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場雪已經下過,氣溫漸寒冷起來。
契丹巴剌可汗也隨著這漸冷的天氣憂心忡忡起來,不過他不是在擔憂女婿耶律狠德剛殺了夷離堇耶律勻德實的事情。那事情雖然對契丹來說也是件大事,但對他這個可汗來說卻算不得什麼大事。反正契丹的夷離堇三年一選,大家輪流做。狠德雖然做的有些不太全規矩,但只要實力足夠,這也是無人能夠阻止的事情。
況且,打心里來說,其實他也是不太喜歡勻德實的。三耶律分為七部,世里諸部組成的迭剌部擴張的太迅速了,已經超過了大賀氏和搖輦氏。
斗吧,反正勻德實和狠德都是迭剌部的,他們的爭斗可以算是部族內部斗爭,他不用管也管不著。
巴剌可汗現在擔憂的,是他的生意。
做為契丹可汗不用擔心三年一選,也不用擔心有人來爭奪這個位置。而夷離堇掌控契丹各部兵馬大權,他這個可汗也實在沒多少權利,兵馬調動征戰權在契丹夷離堇和各部族夷離堇身上。而各部族內部的事務,他也無權管束。能管的也就是自己本部落了,不過身為可汗,日子還是比較舒適的,每年各部落都會上交一大批物資錢糧給他。
巴剌可汗一直是契丹最富有的首領,他繼位這些年來,幾乎將自己的能力都用來做生意賺錢了。每年他都收從契丹牧民的手中,收購大量的牛羊皮,以及各種獸皮。還有挖出的鐵礦石和其它的金銀礦石、玉礦石等等。原本他只收購各種皮貨。還有牛馬等。用此來和前來的中原商人們交換鹽茶鐵器等物。
去年許多商人前來。高價收購各種礦石,金銀銅鐵玉等都收,這些礦石契丹自己也有開采,但冶煉技術太差,自己冶煉的成本太高,且煉不出好東西來。但賣給中原商人,再買鹽茶鐵器,絲綢瓷器玉器。卻是劃算了許多。
因此,今年巴剌可汗早就開出了大價,不但自己安排了許多部民和奴隸開采了許多礦山,還讓其它各部也開采了許多,提前預定好了交易。
眼下開采出來的各種礦石都粗煉過一遍,堆在他的大營如一座座山一樣。
可到了現在,眼看著第一場雪下過,天越來越冷了,他都要望穿秋水了,那些中原商人卻還沒有前來。
巴剌可汗長嘆了口氣。他現在是憂心忡忡,心急如焚。他將所有的本錢都投進了今年的生意上了。甚至各部族那里還欠下了大批錢,各部族那里預訂好的礦石、還有各種皮貨,甚至是戰馬牛羊都已經運到了他的帳中,可唐人還沒來。
要是這筆生意砸在手里,那可就麻煩了。
就當巴剌可汗等的花都要謝了時,他派去中原的人終于回來了,帶回一個讓他絕望的消息。今年遼南、幽州、代北和河南都開過戰,各種動蕩。
中原入契丹有三條路,一是從幽州出軍都陘從大同出塞,一是從幽州往東出盧龍渝關過燕山入遼西走廊入契丹,還有一條便是從登州浮海到遼南,然後經遼東北上契丹。
可去年幽州、遼南、代北都打仗,使得無數商人都沒敢出塞。
還有一個消息,眼下雖然各地戰事結束,可最近中原的商人,甚至許多蕃國商人都雲集往登州。听說登州眼下有許多稀罕商品出售,引得所有人都往那里跑。
「什麼商品這麼火?巴剌可汗問,再火的商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商人都吸引過去吧。
不過當千里鏡以及玻璃鏡和酒瓶、酒杯、馬燈,等十幾件商品展示在他的面前時,還是讓他充滿了驚訝。世間居然有如此寶物,雖然听前往中原的兒子耶律痕德說這十幾件東西居然費了十萬貫錢時,心里有點肉痛,可最後還是拿著幾件物事舍不得放手。
「真的沒有中原商人肯前來了嗎?」巴剌可汗嘆氣道。
「現在那些商人都在登州排隊等著買玻璃呢,天氣漸冷,哪還有人願意來。」痕德有些無奈的道。「不過,也不必擔心,他們不願意來,我們可以帶著貨去遼南啊。咱們拿皮貨牛羊礦石換他們的茶葉絲綢瓷器和玻璃,再做契丹的玻璃什麼經銷商,一定能賺更多錢。」
勻德實搞害居耕種,雖然開始很多人反對,但現在各部族的首領們,倒是受益諸多,現在契丹中也出現了一大批的貴族。除了部下勇士和牛羊馬匹外,還有土地奴隸以及豪華的帳篷和各式中原的奢侈品。穿金戴銀,穿絲綢袍子,喝中原的美酒,喝中原的茶葉,用中原的瓷器,甚至納唐人的女子。
「只是,迭剌部現在還佔著通往遼南的路呢。」雖然女婿狠德與勻德實家族是內部之爭,但巴剌也不太放心他們。再說,路上還有高句麗人。而且,這麼多貨要送往中原,實在是有些麻煩。
契丹內部,巴剌可汗在憂心他的生意。耶律狠德則在刺殺了勻德實後,正一心高興的準備著進行夷離堇上任的柴冊禮。遼中的連剌部落則從積利城下向後撤退,耶律岩木派出的使者已經正快馬加鞭的趕往渤海上京
在第二場雪正在醞釀之際,突然一支龐大的中原商隊穿越了遼東遼西,趕到了契丹土護真河畔的搖輦氏巴剌部落營地。這支商隊足有三千多人,說是商隊還不如說是小型的軍隊。商隊的護衛就多達千人,一看就是都是狠角色。一路上,他們根本不與遇見的各個部落交易,而是直奔契丹巴剌可汗的部落營地。
一路上早有契丹部落騎兵早早報告了巴剌可汗,巴剌早早的率著部族勇士等在營外二十里地。看著天邊一線黑色涌來,巴剌連忙架起手中價值三百匹戰馬的千里鏡遠遠望去。
借著千里鏡的幫助,巴剌清晰的在鏡中看到了還在千步外的商隊。他在鏡中不找的搜尋著熟悉的面容,果然,不長的時間,他已經從中找出了這些年來一直有著交易的十幾支商隊的頭領。雖然還有更多裹著皮袍子的商人他不認識,並且今年的這個商隊實在是太大了,那些商隊護衛比起往年來也更加彪悍了一些。
但是最後巴剌還是露出了笑臉,這里可不是遼西和遼東,這里是契丹世代居住之地,無數的部族圍繞。他不相信會有漢人敢有其它心思,他在意的是那商隊小心護衛的無數車馬的物資。
「這些大唐的奸商,果然最終還是來了啊,他們終于來了啊。」這一刻,巴剌可汗甚至有些激動的想要流淚的沖動,他們再不來,自己都要吃不香,睡不足了。
唐人商隊到了近前,隔著一里外停下,十多名商隊騎著馬趕到巴剌的隊伍前,從容的月兌下渾月兌帽,放在胸前行了一禮,高聲的用契丹語喊道,「尊敬的契丹可汗,我們如約前來了。」
巴剌可汗策馬上前,望著眾人一陣哈哈大笑,「該死的家伙,還以為你們今年不會來了。」
「我等商人雖然重利,可是一諾值千金,我們去年約好今年再來,自然就得遵守約定。不過今年先是各地戰事不斷,這段時間又忙著赴登州談了幾筆買賣,時間晚了些。契丹勇士和高句麗人在遼東開戰,他們此行可是冒了很大的險,最後不得不約齊了上百支商隊,並雇佣了最勇猛的護衛,才敢前來啊。」為首的一名花白須發的錦袍唐商,大笑著說道。
「你們從哪里來的?崔掌櫃?」
崔掌櫃是多年跑塞外和胡人做生意的,他是崔氏專跑塞外的大掌櫃,和巴剌可是做了十幾年的生意,兩人關系算是最熟絡的了。
崔掌櫃緊了緊皮袍,「從登州過海,到的遼南。然後坐船從遼河一路北上,然後上岸換了馬隊又一路走了許多天,才趕到啊。不知道可汗準備了多少東西,這回趕的緊,我們雖然帶了不少貨,可也沒敢先和路上其它部族交易,就等著和大汗交易呢。天越來越冷了,希望交易順利,能趕在遼河結冰之前返回中原呢。」
巴剌可汗的汗庭佔據著契丹境內最肥美的草場,如今契丹開始定居耕種,巴剌的大營也開始修建了許多石屋土屋木屋,雖然不如中原的華美,但也是比帳篷大氣舒適許多,都是遙遠氏部族的貴族們的居所。巴剌可汗的可汗宮更是有諸多房屋宅院,並且圍著可汗宮還修建了一圈圍牆。
崔掌櫃看著這些,心中也是感嘆,他幾乎每年都來塞外,有時一年甚至走上兩三趟。可這幾年,契丹的變化實在是太巨大了。他們已經從逐水草而居,變成了定居耕種。甚至以往他們南侵,也只是劫掠錢糧人口後就退走,但是現在,卻開始步步南下,打下一地,就分部落在原地耕種牧守。
契丹的擴張實在是在驚人了,他不由想起出發前李大帥召見時對他說過的話,契丹必為中原心月復之患。
頓時,他感覺李大帥交給他的任務極重,重如泰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