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郎將天皇御賜的軍刀掩在身後,一步一挪地往前走著,同時在估計著距離,只等對面那人進入兩米之內,他便會予以雷霆一擊!
然而,相距還有四五米時,那人卻忽然低喝了一句︰「依瑪魯(動手)!」
林太郎被這聲突如其來的日語低喝嚇了一大跳,趕緊一個翻身滾倒在地,同時用日語大叫起來︰「亞妹魯(住手)!」
高慎行笑了,滿臉的得意。
「狗日的小鬼子,去死吧!」高慎行猛然抽出短劍,向著那小日本大步逼了上去,林太郎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頓時間惱羞成怒也從身後亮出了明晃晃的軍刀,不遠處,隱身暗中的二瓜也悄然舉起了盒子炮。
高慎行從未把小日本放在眼里,自加入十九大隊以來,也在戰場上與日軍拼了好幾回刺刀,也從未遇上過像樣的對手,所以他也沒把眼前這個小日本放在眼里,不過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小覷日本人了,日軍當中也有刺殺高手。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已經交手幾個回合,高慎行沒討到半點便宜不說,還兩次險些喪命在對方刀下,又硬撐了兩個回合,高慎行終于急了,招呼身後的二瓜開槍,不過對面的小鬼子非常狡猾,總能借助高慎行阻擋二瓜的射擊角度。
眼看高慎行已經險象環生,二瓜忽然急中生智用上海話大喊了一聲︰「困高(睡覺)!」
高慎行心領神會,一側身猛然躺倒在地,趁著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二瓜終于開火,正中那小日本的胸口要害,小日本慘叫了一聲,手捂著心口慢慢栽倒在地,倒地的高慎行猶自不放心,撲上來照著那小日本的胸月復猛刺了十幾刀。
直到那小日本死得不能再死了,高慎行才頹然坐倒在地,心有余悸地對二瓜說道︰「二瓜,這次多謝了。」說著高慎行又從地上撿起了那小日本的軍刀,只見刀身修長,鋒刃映在臉上竟隱隱生寒,當下失聲贊道,「好刀!」
二瓜慘然道︰「快別好刀了,小日本的騎兵追上來了。」
高慎行一驚,急抬頭看時,果然看到東南方向照射過來幾束亮光,還有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多半是日軍騎兵循著槍聲追過來了,不過再一回頭,高慎行又看到了一群影影幢幢的身影,還有熟悉的聲音,當下笑道︰「沒事,大隊長來了!」
「大隊長?」二瓜愕然,遂即大喜道,「還真是大隊長。」
高慎行道︰「大隊長多半是追這小日本來了,也不知道什麼人。」
的確是徐十九帶著追兵到了,短暫交火後,循著槍聲追過來的日軍騎兵被摞倒了兩騎,剩下的四五騎眼見寡不敵眾趕緊掉頭逃了回去,當徐十九從高慎行手中接過那把鋒利的佐官刀時,不禁大喜過望,唯一的漏網之魚終于逮住了。
不過很快,徐十九就高興不出來了,二瓜抽泣著說道︰「大隊長,獨隊死了。」
徐十九讓人打亮手電一看,不禁心頭惻然,此時的獨只手早已經咽了氣,一道醒目的刀傷自左肩直至右腰,月復部的創口里甚至溢出了腸子,腸子還破了,綠的糞汁、紅的血水流了滿地,獨只手的一對眼楮卻是圓睜著,直勾勾在看著。
徐十九在獨只手臉上輕撫了幾次,都沒能合上他的雙眼。
二瓜哽咽著,對徐十九說道︰「大隊長,獨隊咽氣前一直喊著他兒子的小名,興許他希望阿文給他照張像,然後給他寄回老家去。」
徐十九點點頭,對著獨只手遺體說道︰「老獨你放心,我這就帶你回營地,再安排阿文給你照像,也一定幫你把相片寄回去。」說罷又再次伸手輕輕撫過獨只手臉上,這一次,獨只手終于合上了圓睜的雙眼,再沒有睜開。
十幾個老兵全都月兌下鋼盔,鞠躬默哀。
天亮時分,消息終于傳回了58師師部,趁夜偷襲的日軍一個都沒跑掉,全部都讓十九大隊給干掉了,真正是有來無回,徐十九還將戰場上繳獲的十幾把尉官刀和唯一的一把佐官刀送到了師部,這下可把幾個師、旅長給樂壞了。
尤其是林太郎的那把佐官刀,更是引起了大家極大的興趣。
「御賜?!」何凌霄望著黃銅護格上銘刻的兩個漢字,再模了模刀柄上的菊花圖案,有些吃驚地道,「好家伙,該不會是日本天皇的御賜軍刀吧?」
「我看像。」張鏡明湊過來試了試軍刀的刃口,說道,「這做工、這質地,可不像是一般的日軍佐官刀,十九**就是御賜軍刀。」
吳繼光道︰「要真是日本天皇御賜的軍刀,那今天早上被十九大隊干掉的那個小鬼子該是什麼身份?」
何凌霄道︰「我听說日本陸軍大學畢業生的前六名都可以得到日本天皇御賜的軍刀,第一名甚至還可以得到日本天皇的召見,這些小鬼子自稱軍刀組,而且個個都是眼高于頂,卻沒想到被十九大隊干掉了一個。」
「軍刀組?」馮聖法淡淡地道,「軍刀組又怎麼了?不就是個日軍少佐麼?幾天前61師在張華濱還干掉了日軍一個大佐呢。」馮聖法嘴上這樣說著,臉上也殊無喜色,不過心下卻也難免有些得意,因為他知道這個日軍少佐絕不是普通少佐。
不過高興之余馮聖法也有煩心的事,警衛營進攻羅店失利,58師並沒能像前兩天那樣奪回羅店、擴大陣地縱深,隨著天色放亮,日軍重新奪回戰場主動,58師就將面臨極其不利的局面,今天說不得要有一番苦戰了。
好在胡宗南的第1師、李玉堂的第3師、霍揆章的第14師、朱懷冰的第94師、桂永清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黃杰的八國銀行稅警總團等部隊紛紛趕到,從瀏河到羅店,從羅店到月浦,再從月浦到寶山,已經雲集了中央軍近二十個精銳師!
58師已經完全不必擔心兩翼以及側後的保護,現在馮聖法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如何盡快突破日軍防線、奪回羅店甚至是獅子林炮台?
羅店,兩百多具尸體在鎮外空地上一溜擺開,這都是戰場上搜集的陣亡官兵,其中絕大部份都是在今天凌晨的混戰中陣亡的,其中還有七十多具尸體身上只穿了兜襠褲,這卻是剛從狄涇河中撈出來的特戰隊官兵的尸體。
和知鷹二用白手套捂著鼻子,從陣亡官兵的腳邊緩緩走過,當他走到其中一具尸體跟前時忽然停住了腳步,隨行的木下秀吉低頭看去,只見那具尸體同樣只穿了兜檔褲,胸月復間被刺了十幾刀,傷口處白肉外翻,格外猙獰可怖。
再定楮細看,木下秀吉不禁失聲驚呼起來︰「林桑?!」
在第11師團,特戰大隊大隊長林太郎的大名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不僅擁有顯赫的家世,自身的履歷也是耀眼奪目,不過現在,他卻像無數陣亡將士那樣,渾身僵硬地躺在草地上,毫無光彩、更無榮譽可言。
和知鷹二低低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一朵名將之花,還沒來得及綻放就殞落在了淞滬戰場,可惜,可惜呀……」
木下秀吉也報以一聲嘆息。
回過頭來,和知鷹二喝道︰「命令,各大隊就地挖掘戰壕、加固工事。」
「就在挖掘戰壕,加固工事?」木下秀吉聞言一愣,急道,「聯隊長,為什麼不繼續向施相公廟、嘉定發起進攻?」
和知鷹二不以為然道︰「木下桑,你覺得步兵第44聯隊還能繼續進攻嗎?」
木下秀吉聞言默然,經過將近半個月的廝殺,步兵第44聯隊的官兵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已經接近了極限,現在可以說完全是憑借意志力在苦苦支撐了,這種情形下固守原有陣地都已經相當吃力了,再想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又談何容易?
更為嚴峻的是,中國人的援軍正在源源不斷地開來上海,步兵第44聯隊如果不趁現在挖戰壕、加固工事,只等中國援軍一到,搞不好就連現有的防線都守不住,甚至就連好不容易才開闢出來的獅子林登陸場都會失守。
「木下桑,羅店戰場的攻守之勢怕是要逆轉了。」和知鷹二嘆了口氣,幽聲說道,「至少在援軍趕到前,我們將只能采取守勢。」
林太郎陣亡,就連上海派譴軍司令官松井石根也被驚動了,一大清早,老鬼子就邁著小短腿走進設在「加賀」號航空母艦上的辦公室里。
尾原重美早已經在松井石根的辦公室里等候好一會了。
尾原重美偷襲吳淞鎮失手,整個特戰隊也幾乎傷亡殆盡,惹得第3師團師團長騰田進勃然大怒,不過松井石根卻並沒有把失敗歸結到尾原重美頭上,並且將尾原重美調到了派譴軍司令部,擔任直屬特戰大隊的大隊長。
「尾原桑,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松井石根拍了拍尾原重美的肩膀,沉聲道,「林大隊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遭到支那軍合圍,已經集體玉碎了。」
「林大隊?」尾原重美霎那間變了臉色,失聲道,「大將閣下,你是說……」
松井石根點了點頭,語氣沉痛地說道︰「沒錯,就是林桑,你的妻兄林太郎。」
尾原重美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蒼白,腦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現起愛妻淒迷的淚眼,五年前老岳父林大八殞落在上海江灣,死後雖享盡哀榮,被譽為「軍神林聯隊長」,可是他的愛女卻整整三年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現在妻兄林太郎又殞落在了淞滬戰場,他真不知道當愛妻得知這消息後,將會如何的哀傷。
「尾原桑,節哀,不管怎麼說林桑都是為帝國的聖戰而死的,他是一名真正的武士,更是一名真正的軍人,更不愧為‘軍神林聯隊長’的長子!」松井石根的內心也有些遺憾,一名優秀的帝**官,就這樣殞落在了淞滬戰場。
尾原重美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為病態的酡紅,好半晌後又恢復了原有的臉色,語氣平靜地問松井石根道︰「大將閣下,是哪支支那軍干的?」
「暫時還不知道。」松井石根搖了搖頭,旋即又道,「不過我已經安排特務機關查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