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邦的步法很詭異，像是總能踏在某種奇特的節奏中。連續幾次劈斬無功而返之後，杜鐵燕發現了其中端倪。成邦似乎能感知到自己的使用大量靈力的那些招法的明滅吞吐，總是能錯開那麼一小步來反應。不過，哪怕躲開之後，他卻也沒有能夠及時發起反擊，這戰斗還是被帶入了杜鐵燕的節奏中。
要是能反擊，成邦怎麼會不反擊。不過，杜鐵燕的攻擊又豈是等閑，雖然他勉強能夠應付，可就算躲閃開了，哪怕是靈力激起的那些余波，都回蕩在空氣中，留下了酷烈強橫的余韻。成邦之前被靈力的余韻掃到了兩下，雖然沒有受傷，感覺卻也是非常不舒服。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恰恰是激氣後期的高手的某種表征。杜鐵燕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動靜，雖然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但他們既然能夠說動金戈對自己反戈一擊，自然有能夠讓人服膺的實力。金戈的身手也是不弱，要是和成邦合擊，那杜鐵燕估模著也會很難月兌身。不過，杜鐵燕眼下並不擔心這個問題，在他看來，似乎自己的某些小花招已經在起作用了。
杜鐵燕一式「燕驚雙翅」，雙臂同時揮出激蕩的靈力。正在成邦朝著斜側退後了半步，壓低身形，凝聚靈力準備再次用「寸沖」來突擊的時候，杜鐵燕的招式卻在中途變化了。兩道靈力一下子分解開來，變成了十束細長的靈力激流，居然是從他的每根手指射出。這種控制能力之前可沒露過相，而且分開的一束束激流不但不見力量分散，反而像是比在掌緣上變成刀狀更見威勢。之前，杜鐵燕的靈力呈現出的是淡金色，而現在，居然一下子變成了濃烈狂放的亮橙色。
成邦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但左支右絀地閃避格擋。那凝聚到一半不得不打斷的寸沖，也讓他彈動出手，抵消了兩束靈力激流，可還是有一束，掃在了他的左臂靠近肩膀的地方，在他身上拉出了一條觸目驚心的灼燒的傷口。
「小子，知道厲害了吧……就憑你們，哈哈，這是讓老夫好好玩玩的機會呢。」杜鐵燕氣勢大漲，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層橙色的光焰。居然讓原本還有些黑暗的院落整個亮了起來。成邦看到地面上，被杜鐵燕的這些招法打得支離破碎的一道道痕跡，暗自提醒著自己，眼前這家伙可是激氣後期的高手！
成邦之前的確是有些輕敵了，在十方大山里，他單打獨斗過的妖獸太多了，要說靈力的凝實渾厚，已經享了幾年福的杜鐵燕怎麼可能和整天在十方大山里搏殺出自己的生路，維護自己的地盤的那些妖獸相比？可是。那樣的妖獸，成邦干掉了不止一個兩個了，之前他面對著杜鐵燕，想著自己能夠靠著靈動機巧來斗上一斗。其實應該還是有不少勝算的。現在他徹底明白了過來，這力量可不是這麼算法的。妖獸的靈力再渾厚充裕，他們用靈力的方法卻遠沒有人們那麼機動靈活，各種功法、招數、格斗術、以及刀槍劍戟各種武器的配合使用都是人們經過千錘百煉。經過好多人的努力一點點總結歸納出來，最有效率的戰斗方式。而在實戰中，卻又能夠存乎一心地應用起來。能夠用招法的變化來影響對手，構造陷阱，這種既動手又動腦的戰斗，又豈是憑著本能戰斗的妖獸能夠比的呢？
左手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發疼，倒是讓成邦醒悟了過來。他咬著牙，強笑著說︰「你倒是干掉我試試看？杜鐵燕杜鐵燕，這名字倒是有趣，你到底是夠鐵呢？還是真的能如燕子一樣輕靈？怕是兩邊都不著調吧？就你這只肥燕子，能奈我何？」
「小兔崽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杜鐵燕話沒說完，整個人好像從地面沖著成邦滑行過來，騰出身體的那些橙色光焰被他的身形帶動，在他的身後拖開成為好大的一團，從正面看起來就好像是有大團的亮雲漂浮在他的身後，更為他增添了威勢。可是，杜鐵燕的下手卻更見小心，他右手重新在掌緣凝聚起來靈力的長刀，左手的卻握拳收在了身邊，似乎是防御的姿態。可是，既然已經知道他的靈力能夠自由變換，左右手都有能力發出極有殺傷力的招數，成邦立刻就明白，這不過是杜鐵燕又一種虛虛實實的招法。看起來是防御的左手，其實可能蘊藏著更為酷烈的殺招。他要這麼變化，或許，也是因為他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能夠預判他的靈力凝聚，現在的戰斗方式索性是持續不斷地噴吐靈能，靠著他雄厚的靈力積累強壓著成邦。
成邦對這種前後戰法的變化也很是敏感，可他一開始就是打著要來克服困難的準備來的，卻也不介意這情況比自己預料的更糾結了些。當杜鐵燕打得越發奔放活躍，氣勢越發凌厲的時候，他反而收束起了自己的靈能，甚至將已經變得無用的靈圖術都收了起來，減少自己的消耗，索性準備和杜鐵燕打消耗打相持。
他現在最拿的出手的，無非是寸沖和三段沖著兩個近身戰斗的絕活，加上各種雜七雜八的小技巧。可是，這兩個絕活卻被他充分利用了起來。杜鐵燕看著成邦打得比較保守，斬出的一掌忽然發力，指間噴吐出的五條靈力激流仿佛是五條灼熱的長鞭在空中掃過。成邦一看自己避無可避，雙手三段沖同時出手，但這一次，三段沖里每一段的短促打擊的方向、落點俱都不同，六道只能離開身體一點點，卻是極為凝實的靈力，一下子將杜鐵燕的五道長鞭連接而成的網給打碎了。
杜鐵燕一驚，他沒想到這小子的膽子居然那麼大。能夠將靈力激流打散並不是多難的事情，他們可是武者，靈力離體之後的控制力遠遠比不過術士一系的修行者，大部分都是靠著靈力本身的強勁，以及依靠著修行的功法、招式給靈力帶來的變化在做文章，使得靈力不會很快散逸。只要能切中關鍵的點，並且強度足夠，打散這樣的靈力射流並不太難。難就難在到底什麼地方是恰到好處的。對方明明收起了那種偵測靈力的招法。為什麼反而能準確截斷靈力流了呢？
成邦可並不需要靈圖術才能搞明白靈力流的特性，一旦離開了身體之後，靈力流從來就只有兩種不同的形式，一個是擬態，也就是靈力以特別的方式收束在一起，仿照著某種特定的物體的形狀，或者是仿照著某種特定的材質。之前杜鐵燕凝掌成刀，或者防御時凝聚出了鐵尺樣的東西，就是這樣的招法。另一種就是靈力完全以自身構成的特性鏈接在一起，其實判斷起來更簡單了。那形狀和性質非常近似于某種藤條、鞭子之類的玩意，彎曲纏繞的特性，乃至于掃過人體的反應都非常相像。判斷這種情況，成邦壓根不需要靈圖術，在十方大山里呆了那麼久，對各種藤條的熟悉程度，遠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成邦看自己連續幾下得手，也顧不得這雙手連續祭出三段沖，對小臂造成的巨大壓力。立刻乘勢朝著杜鐵燕攻去。他一拳捶出，杜鐵燕卻是想要用手掌攔下這一式。可是，就在拳掌相交的那一剎那，杜鐵燕暗叫不好。他居然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拳頭上的任何沖擊。反而像是抓著一片虛無縹緲的雲……虛招？還是另有所圖？沒等他能想明白成邦可能有的變化，成邦接下來的招法就來了。幾乎要被杜鐵燕捏在手里的拳頭上，三段沖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態噴薄而出，強烈的靈能已經不是成邦刻意收束得住的了。散逸的藍色靈能在空中變成了一個錐形，包裹著成邦的拳頭，直接將杜鐵燕的手掌彈開。
杜鐵燕覺得自己的手腕一陣劇痛。連忙加了幾分力量穩住，撤回了手掌。可成邦卻已經欺身只進，雙拳又是連連彈動，居然是左右手都是連續兩個三段沖。
杜鐵燕之前那漂亮的打法頓時風流雲散，被逼得只能連續進行著格擋。雖然被動了那麼久，可靠著這簡簡單單的招法已經他靈動的身形，居然瞬間就搶回了主動。
「小子，你找死！」杜鐵燕大怒。他渾身氣勢一漲，渾身上下爆開了一層亮色的靈力，居然直接靠著無比雄渾的靈力將成邦沖開，讓他無法再有寸進。
成邦知道厲害，也沒有再繼續強攻，而是乘勢後跳了一步，避其鋒芒。重新回到了雙方對峙的態勢。
姜枚此時已經來到了院子里，給成邦掠陣。他將長刀倒持，靠在肩上，隨時可以發動。但除了打發了幾個準備上來幫杜鐵燕的家伙，卻絕不出手，只是在院子周圍繞著大圈，似乎在挑著好一點的觀察位置。
金戈稍後也料理完了外面的事情，進來院子準備幫忙，卻也被姜枚攔了下來。
「他輸不了了。讓他一個人打贏杜鐵燕，有好處。」
「好處？可杜鐵燕要是跑了怎麼辦？」
「怎麼可能。」姜枚很有信心地說。有他掠陣，就不可能讓杜鐵燕有跑的機會。本身也是一種威懾。除非成邦遇到危險，不然他是絕對不會出手的。成邦現在的戰力其實相當不錯了，雖然境界不如杜鐵燕，但在對靈能的應用效率上，在身手的敏捷程度上，以及在其他諸多方面其實綜合考量下來，戰力已經在杜鐵燕之上了。可是，他沒有獨立戰勝這個層次的強敵的經驗，也沒有在這個層級上和高手過招的經驗，這才是最關鍵的短板。沒有一個高手是僅僅依靠和妖獸較勁成長起來的，成邦也不能。和妖獸作戰的經驗，能夠成為他成長過程中了不起的財富，卻不能就此停步，成為他的桎梏。姜枚明白這點，所以他不出手。
成邦也明白這點，所以，他一直全神貫注于和杜鐵燕的對局。其實，對現階段的成邦來說，無論是能力、經驗還是戰斗風格、招法等等，杜鐵燕都可以說是一個理想到不能再理想的目標了。成邦怎麼可能放過那麼好的一個對練對象呢？擊敗杜鐵燕，那才是他從十方大山中走出來，面對各路強手的起步，才是他真正能夠壓服整個黑風寨的基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