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老頭兒……我看你比那老泥鰍人好多了!嗯嗯……」
問天此刻正在昨r 的涼亭中大快朵頤,桌上燒雞蹄一會兒便只剩骨骸。他邊吃又邊嘟囔,這些r 子,算是這頓吃得最好了。
「老泥鰍……」
本來還微笑的劉長老不由一愣,想起孫算二人對公孫墨的稱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老頭兒,那老泥鰍抓我來作甚,這地方荒山野嶺,我師傅又窮,沒什麼錢來贖我的。」
問天扔下最後一塊大骨,意猶未盡地依次舌忝著十根油膩的手指。解決了這桌足夠兩個成年人吃一頓的飯菜,問天總算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不過語氣卻是如同嘻鬧一般,眼中卻藏著些許狡黠。
劉長老卻置若罔聞,對問天倒也懶得斗智,活了這麼久,如何還能上這小子的當?
「小子,這頓飯算我欠你的,今後的r 子里,想要有飯吃必須按我這里的規矩來!否則你就得餓著,你也別想逃,這地方,就是沒人攔你也走不出去!」
問天吊兒郎當地听著,也不急也不惱,倒不是說真不惱,只是他心里一直記得孫羅書的教誨泰山崩于前而s 不變。此刻,他也明白,這里他可能是要呆上一段時間了,這些天他被關著,心智卻在一次次的想方設法中成熟起來。而孫羅書這些年對他潛移默化的引導如今也漸見成效,逆境中卻顯沉穩
「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這里的規矩是什麼?」
語氣,問天依舊囂張,但語意,已是屈服。
「這世上道理都是相通的,有借有償是萬物生存于世的規則。這里是墨家采石場,我墨家門下弟子皆須在此采石歷練兩年,期間每r 皆須鑿石十石。若不足,便一r 無食,直到哪天足方可兌換,多出則累計下次,你可明白。」
劉長老說著已經起身向一個大的山洞走去,問天將壺中茶水又倒出一杯,一飲而盡,隨後不緊不慢地跟上,忽然腦中一滯,幡然醒悟。
「哼,你們墨家的老東西,分明就是難為小爺,這每天要鑿石十石,這如何是人干的!」
問天說著快步上前,攔著劉長老的去路。劉長老卻好似未曾看到他一般,依舊踱步向前,看似不疾,卻是讓問天始料未及,不及避讓,眼看就要撞上。問天也未多想,心一橫,便自己先向後倒去,心里那分對待年長老者的尊重畢露無遺。誰知身體微傾,後背便有所覺,似乎靠到什麼溫熱之物,耳邊傳來劉長老贊賞之言︰「小子心x ng當真不錯,那老頭兒便提醒你一句,這里雖然是采石場,采得卻非石材!」
問天一驚,再看眼前,哪還見到劉長老,翻身而起。原來方才轉瞬之間,劉長老竟已經繞到他身後,恰好用他那佝僂卻堅實的後背接住問天。
「那是什麼?」
問天也顧不得思量劉長老的身法,倒是對他的提醒十分好奇。
「人才!」
劉長老繼續前行,頭也未回,只是忽然說了這句。
問天還想發問,但轉眼間,劉長老的身影就沒入山洞之中。問天不及多想,疾步趕上。
洞內有些昏暗,沒有燈盞,只有一些像是寶石一般的圓形發光物。光有些灰蒙蒙,劉長老的身影近在咫尺卻也看不真切,連他那花白的頭發也不再明顯。夾雜著人聲、鑿石聲的嘈雜聲音在洞中回蕩,似乎還未蕩回卻又被另一聲吞噬。…,
問天亦步亦趨,眼楮卻四處觀望。洞很大,入一輛八馬共拉的馬車也未必擁擠。甬道直入山月復,漸悠漸幽。而左右不時會有些支路或是側洞,支路昏暗依舊,但側洞卻有人在其中。
眼見之人,穿著皆是一身黑衣,都和問天昨r 看到的那些在洞外的墨家弟子一樣。側洞似乎亮些,劉長老似乎知道問天在看,也放慢的腳步,問天也能稍稍看個真切。
須臾,問天這一路走來,也算是看了個遍。那些墨家弟子看上去大多和他一般年歲,臉上都是稚氣未月兌。可這些人采石的情形卻十分奇怪,先撇開那和那女子如出一轍的冷冰冰的眼神。這里的每個人都沒有像問天想的那般,以錘鑿擊石,不見揮汗如雨的場面,相反,卻是極靜。
便說方才那人,身高和問天一般,站在側洞之中,筆挺如立錐。而他右手掐著劍訣,抵在石壁上一塊突出的石塊上,聚目凝神,分明是一副聚氣的模樣。問天看到他時似乎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一刻,只听他吐氣開聲︰「嘿!」與此同時,他指尖與石塊之間竟是石火迸發。先是「叮」的一聲,隨後「 嚓」一聲,那凸起處便裂出一塊碎石。隨後那人便盤膝坐下,開始煉氣。
如此看去,不一而足。問天初始很是驚異,這般以血肉之軀碎石雖說初見,但見識過兵家、y n陽家、墨家三家之主的神通之後,也未必有多少震撼。稍稍一想便也明白,這里雖說是采石場,但采石同時,墨家弟子又能在這里苦修煉氣,無疑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
只是這般運氣擊石,分明已達真氣外放的實力,這墨家的高手未免也太多了吧!想到這里他心里更是疑惑不解,實在忍不住這份深深的疑惑。
「我說老頭兒,你們究竟抓我來是干什麼。要是跟我師父過不去,干脆就殺了我,要是怕了我師父,那就放了我。放心,看在你請我吃了頓好吃的份上,我肯定不會說你壞話的!」
問天從小就頑皮慣了,在劉長老面前又起了插科打諢的x ng子,但這次劉長老卻停了下來。
「小子,諸子百家向來同氣連枝,祖上遺訓,不得相殘,你師父沒跟你說過麼?」
劉長老有些疑惑,照理問天不該說出這種胡話的。
「說、是說過,但是誰知道你們這些老東西想什麼,好好的抓我過來,還同氣連枝,不知道誰信!」
問天哪里認真听過孫羅書說什麼,心里直對兵家的功法興趣盎然,別的怎麼听得進去。說這話反倒沒了底氣,但說到後面,不禁勾起了連r 來的怨氣,心里十分憋屈。
「巨子帶你來自然有他的深意,對你肯定是無加害之意。但你出言辱罵于他,自然要小懲大誡,否則墨家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
劉長老言語也緩了下來,畢竟眼前還只是個孩子,人老了,看到這些小家伙,心里的那些銳氣早給消磨盡了。
「哼,你們墨家就這點本事,光會欺負小孩子!」
問天卻越想越怨,嘴上更是不饒人。三言兩語不禁讓劉長老老臉發苦。一時不免動了怒,瞪了問天一眼。
「好啊,說欺負你,那你就好好在這里采石!我墨家子弟能采出多少,你看看你能不能做到,你要是能比得過我墨家弟子,我親自去讓巨子放了你!要是你覺得你兵家功法比不過我墨家功法,那就算我們欺負你!」…,
劉長老說著轉身就走,問天被這話一噎頓時化怨為力,心里那份少年人的銳氣彰顯無遺。
「哼,老頭兒,你等著!我絕對不會輸的,咱們走著瞧!」
問天說到後面如同大喊出來,一時回蕩在綿延的山洞之中。只是眨眼間就被鑿石之聲吞沒,似乎這里的人誰都沒有听到一般。
劉長老搖了搖頭,扯了扯嘴角。身影一會兒便消失在問天的視線里,不禁想起了這些天公孫墨吃癟的情形。不覺間,劉長老有些失笑︰「對兵家傳人,我卻用了激將之法,這叫怎麼回事!」
原來這次還真讓公孫墨奇怪,孫羅書本就是出了名的護短,這次居然放任唯一傳人被帶走,真是奇怪。本來以孫羅書的x ng子,只怕前些時r 就該親臨墨家要人了,所以將問天關入黑牢,苦上幾r ,等孫羅書來再嘲笑他一番,那該是如何快哉的事情。奈何等了多r 卻不見孫羅書前來,他不急但公孫墨卻是急了,他不來要人自己總不能送他徒弟回去,可留著,也又不能真的欺辱于他,更不可能供著他吧。想來想去,才知自己是上了瘦猴子的當了,他這是要我督導他的徒弟,偏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計,可公孫墨當時卻又放了話,豈能言而無信?雖說如此,他還是不相信孫羅書這次會這麼沉得住氣,又把問天關了幾r ,終未見到孫羅書前來,這才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果然,這次又著了瘦猴子的道了。于是便有了現在的事情,但他畢竟不會甘心,一計不成,一計又生。按他想來︰這番我讓你徒弟去采石場去幫我墨家采石,雖說你徒弟定會功力見漲,我信守諾言,讓你得了便宜,但說起來卻是你兵家傳人為我墨家采石出力,到時我在‘百家爭鳴’大會說上一說,看你如何辯解。想到此處,公孫墨甚至在想象孫羅書倒是啞口無言的樣子,心里不免樂開了花。
問天又豈會知道這些,他心里正憋了口氣。此刻他停在一個側洞洞口,一臉怒氣地走了進去,二話不說,便要采石。遍觀洞中,問天卻有些傻眼,洞中除了石壁哪里還有別的東西。這才想起,方才那些墨家弟子可都未借助外物,他們分明已經可以真氣外放。前幾r 自己苦苦沖了許久都未曾沖破那道桎梏,現在想來還有些許不甘。少年人的心x ng總是執拗,問天雙手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便盤膝坐下。
山洞中雖然吵鬧,但靈氣卻是十分充裕,問天幾乎一會便已經入定。
傳說諸子百家自上古就有,傳自上古諸多大神,而兵家傳自上古戰神刑天,但此事眾說紛紜,已經不可考證。但有些端倪還是說明了一些問題,就說這東聖的煉氣之法。運氣法門雖然各有不同,但都是氣走奇經八脈,百家功法,莫出其中。
兵家,撒豆成兵乃是其諸法之宗,煉氣之道卻是諸法之源,為術之根。
江湖上曾有人鑽研醫道,無意中虧得煉氣之道,而撰《通八脈之法》,此法一出一時便在東聖江湖傳開,更得三教之一道宗之主的贊賞,將此人收入門下。此法雖樸實無華,卻不失要旨。
其法曰︰盤膝靜坐,二目垂簾,含光凝神,閉口藏舌,心不外馳,一意歸中,待呼吸氣調勻後,用鼻根呼吸。一吸由會y n穴沿督脈徐徐以意領氣走尾閭,夾脊,玉枕至百會稍停,二呼沿任脈走祖竅,絳宮,氣穴至生死竅微停。三吸由生死竅提起至氣穴處分開至背後兩側上升至兩肩窩。四呼由兩肩窩分開雙行走兩臂外側陽維脈過兩手中指至兩手勞宮穴。五吸從勞宮穴走兩臂內側y n維脈到胸前雙r 稍上處稍停。六呼雙下至帶脈沿氣穴歸並一處回到會y n穴。七吸由會y n穴直上走沖脈上升于心下一寸二分的絳宮穴稍停。八呼由絳宮下降至生死竅分開雙走兩腿外側陽蹺脈至涌泉穴稍停。九吸從兩涌泉上升走兩腿內側y n蹺脈至會y n穴合並升至氣穴稍停。十呼由氣穴下降至生死竅定住。…,
總此十訣,言簡意賅,觀之卻如遍覽勝境,煉氣之道似也不再神秘。不過道理雖是如此,終究是紙上談兵。煉氣須先感悟靈氣,靈氣藏于萬物,生于萬物,如殺氣生于征戰殺戮。一呼一吸雖是吐納之道,但靈氣駁雜,以人體血肉中柔女敕脆弱的經脈,根本無法承受。是故此法初練雖不見弊處,但練至深處者,便覺經脈漸滯,力不從心,不少人止于此,不得寸進,也有人心有不甘,強行納氣,落得經脈盡斷的下場。
總而言之,煉氣求j ng不求多,百家功法可謂是術業專攻之典範。兵家以殺氣納于丹田,練就真氣,功法施展起來往往殺氣騰騰,懾人心魄。但練至深處卻往往殺意盡失,令人毫無所覺,或許這便是返璞歸真之境。據說只有達到煉神返虛之境,才能無視駁雜靈氣,隨意吐納。
不過這些問天自然不知,否則他一定不會這麼做,這般下去必然是十死無生,可現在實在無人能救他。
本來,問天按兵家法門運轉真氣,y 沖破玄關,達致能真氣外放之境。可真氣在手心勞宮、少府兩穴徘徊,終不能到達體外。y 速則不達,問天少年心x ng,更是被劉長老激起了爭勝之心,愈是沖不破愈是不甘心。
問天思來想去,料定必是真氣還不夠強大,他想起本方大師傳他的《心經》,一時來了主意,心道︰何不試試《心經》。想到便做,這些天,他也發現了本方大師傳他的這功法並不是那麼簡單。每次念誦之時,他都能感覺到體內真氣十分充盈,以一種玄奇奧妙的路線運轉,在經脈中徐徐緩緩,淬煉他的身體。但念誦完畢,納回丹田的真氣卻十分少,毫無念誦時那般充沛。
想到此處,他心中便已計定︰既然煉佛門法門時可以轉化出這麼多真氣,何不再將這些真氣按兵家法門運轉,助我沖破玄關?
他從未想過這有何不妥,竟還有些沾沾自喜。豈料,這一番自得,卻是一把將他推向了絕地。
問天盤膝危坐,輕輕念誦起《心經》,字字句句都是奇妙的音節,根本讓人無法听懂。但卻有梵音裊裊,縈繞在問天身旁,盤桓在這個側洞中,洞外卻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