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從宮中出來,面對宮衛恭敬地行禮問候,他象平常一樣點點頭然後再擺擺手,沒有一絲停滯地向自己的馬車走去。無論是宮衛的將領還是普通士兵,他們對祁震這樣的態度沒有一絲覺得不妥的地方——這個永遠是那麼堅定地邁著標準步伐的老人,在他們的心中擁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他們中的很多人從小就听說過祁大將軍的英勇事跡,這個為均丘國帶來無數土地和人口的老人,是他們的主心骨,是均丘國的頂梁柱。在這個亂世當中,是祁大將軍護佑著均丘國的安全,讓人們能夠安定地生活。毫不夸張地說,在這些官兵的心里,祁震就是他們的王,至高無上的王,永無敗績的王!祁震對官兵們的崇拜已經熟視無睹,他只是自顧上了馬車,一隊j ng銳地親衛嚴密地環衛在馬車四周。馬蹄聲響聲,木質車輪在青石街道上發出 噠 噠的聲音,平緩而堅定,一如大將軍的步伐。祁震在車上坐著,筆直的身體並沒有因為車里只有自己一人而有所放松。他從沒有想過,自己居然看走了眼,會認為均丘國年輕的國君是個懦弱的人。這個均丘國唯一合法的繼承人,從來沒有象今天這般,無論是在朝堂上面對著自己的臣子和連方國使者聞佶,還是在方才單獨與自己討論出兵事宜,他都表現得與往常完全不同。那種對時機的把握能力,那種j ng明睿智,恐怕無論是誰見了,都會留下深深的印象——一個年輕、冷靜、睿智而不失仁慈的國君,這是均丘國之福啊。祁震心里感嘆道。林鵠給了祁震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完全的決斷權力。往各處調兵的命令已經從宮中快馬飛馳各地了,三萬大軍將在十五r 後抵達離亭關,而自己將親率新丘五千兵馬明r 啟程趕往離亭關。幾r 前收到離亭關連方**隊動向之後,整軍待戰的命令就已經發下去了。新丘至離亭關一路靈丘、章城、林丘、大田四城,每城三千共計一萬二官兵已經在等著自己一路收攏了吧。這是前所未有的大戰!從來沒有哪個國家的哪次戰爭一次出動五萬人馬,從來沒有——在這片孤懸于瀚海黃沙之外,遠離王城的土地上,自己將親手掀開歷史嶄新的一頁。不知道當聞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會有怎樣的表情?不知道那些只知道口頌仁義道德的文官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祁震微微地笑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國君居然會比自己更有魄力,更不用說別人了。祁震的馬車在宮衛敬畏的眼光中漸漸遠去,直到听不到馬車的聲音,宮衛們才恢復正常,只是從他們望向馬車的眼神中能看出羨慕和一絲狂熱。聞佶在得知均丘國的援軍由祁震親自率領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驚訝的念頭,相反,他倒認為這五千兵馬有點少——雲方國已經進入連方境內的軍隊就有五千人了,這還是自己來均丘國之前的消息。而在趕來均丘國的路上這幾天,也斷了消息的來源,聞佶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很不踏實。均丘國那些文臣們,並不出人意外地反對由祁震親自帶兵,理由是五花八門︰什麼祁大將軍年紀大了難禁車馬勞頓之苦;什麼祁大將軍歷來凶名卓著、好殺殘忍,此次馳援連方乃是義舉,當另擇名聲好的將軍率領;什麼祁大將軍功勞已然太高,再立新功則賞無可賞……當然,這些話是在聞佶謝過均丘國君回禮賓館之後說的,聞佶並沒有听到。國君林鵠只是靜靜地听著,沒有說話,不過眼神里透出來的那種眼神,是眾位臣子所沒有見過的,先是平靜,再是憤怒,再是嘲諷,最後全部化為堅定。當林鵠伸出手來制止臣子們的爭論的時候,他的眼神再次恢復了平靜︰「諸卿不必多言,孤意已決!」林鵠從內侍手中拿起兵符,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里透著一股凝重,「大將軍,出兵一事關系均丘國運,今r 孤命你為帥,統領大軍即刻發兵,助連方平亂退敵!請元帥接兵符。」朝堂上的官員們一下子驚呆了。這元帥一職可是實實在在地號令全國兵馬,雖然之前祁震的大將軍一職已經是當前最高軍職了,但總還是不能隨心所y 地全國調兵——兵符一半是在國君手中,祁震只掌一半兵符。現在則是兩半兵符合二為一,掌在祁震一人之手!上卿林涓急忙出班上前,「君上不可!」還沒等他繼續說下去,林鵠的眼楮凜然地盯著他說︰「不必多言!祁帥乃我均丘國之柱石。若再有惑亂軍心之言,壞我大事,休怪孤無情!祁帥,請接兵符。」祁震出班,上前恭敬地接過兵符,沉聲道︰「臣必不負君上所托!」林鵠扶著祁震的手,盯著祁震的眼楮說道︰「一切依昨r 與元帥所議而行。孤在都中靜候元帥捷報。」說完,林鵠拍了拍祁震的手,向眾人說道,「今r 事畢,散了罷。」祁震再次向林鵠躬身行禮後退了下去。陳志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手里拿著一卷已經記錄完的竹簡審視著。他邊上的左史和右史不停地記錄著,額頭上的汗水隱約可見。這事情對大家的沖擊太大了,以至于他們執筆的手都微微發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眾人還沒有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這事情的發展是他們怎麼樣也想不到的,國君居然把全國的兵馬交到祁震的手上!這兵符合一,萬一祁震有不臣之心,均丘國除了新丘城內的這幾千兵馬,再也調不動一兵一卒了,全在祁震的控制之下。只是林鵠已經把話放在這里了,官員們面面相覷,即震驚于林鵠對于祁震的信任,也無奈于祁震全國兵馬在握的事實——這均丘國怎麼說也是他林鵠的,他既然這樣決定了,並且誰也沒有祁震不臣的證據,只好相互看看,帶著震驚、不解和疑慮等等心情,搖著頭退出了大殿。陳志也是對林鵠的決定很吃驚,畢竟,他也是沒想到林鵠居然能這麼大膽,將舉國之兵盡付祁震之手。看這情形,這連方國的動亂將引起這片土地來一次大的戰爭。這次戰爭會把所有國家都牽扯進來,直到最後統一或者全部都沒了力氣再打下去為止。朝會上並沒有宣布具體的出兵數量,但從林鵠將兵符交給祁震來看,這均丘國年輕的國君盯上的可不僅僅是連方國所允的五十里土地那麼簡單。從當前的情形來看,四國都是處在同一片平原上,相互之間並無關隘險要之地可供憑借,唯一的一條大河,便是均丘河,而這條河則是在離亭關以西穿過大澤入海。也就是說,均丘、連方、雲方三國,依大澤自北向南排列,而平國、姚國則在連方的北面和東面。除了人工修建的城池關口,再無可據守之處。若均丘國以舉國之兵進入連方境內,以連方國的情形,實在是無可阻擋。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師出有名——連方國君的親兄弟帶著國君的信來請求均丘國出兵幫助連方國平亂和退敵,這樣在大軍進入連方國的時候,根本不會引起連方國內的反感,而且,他們也不會想到,均丘國會派出這麼多軍隊。而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恐怕連方國就算不滅,也離亡國為時不遠了。至于平國、雲方、姚國,也根本想不到均丘國會出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等消息傳到他們國內的時候,他們也無法調集軍隊來抗衡。況且,帶兵的是祁震!數十年的積威之下,有幾個將領願意面對從無敗績的祁大帥呢?恐怕沒有。祁震出宮之後,直接便去校場點兵了。和他歷次出征一樣,不佔不卜,說上幾句鼓勵將士為國效命、奮勇殺敵的話之後,直接帶隊往離亭關開去。旌旗獵獵,軍容肅整,浩浩蕩蕩。聞佶坐在車里,隨祁震一同走在中軍,听著耳邊整齊的腳步聲,他的心情更是復雜到極點︰這樣一支虎狼之師進入連方國,若是信守承諾,平叛退敵還好,若是……想到這里,聞佶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這太可怕了,他心里有些隱隱的後悔。祁震大軍第四r 抵達離亭關,而這時候,他的隊伍已經是後隊看不到前隊了,將近兩萬人馬便駐扎在離亭關外,祁震和聞佶入關歇息。離亭關守將林成接著二人之後,也不跟聞佶廢話,安排他到驛館休息,然後恭敬地把祁震請到自己的府里安排酒菜接風。林成是早接到命令的,他所駐守的離亭關,本就是一座軍城,城中兩萬多人,士兵就佔了一多半,加上一些軍官的家眷僕從,剩下的幾千人都是一些商人。如今大戰在即,關內顯得有些冷清,來來往往的盡是一些軍中士卒,很有一股肅殺的味道。「大帥,此次出兵連方,屬下願為前鋒。」林成單腿跪在祁震面前,肅聲說道。「不。」祁震答得很痛快,「林將軍此次只需將連方所許的黑方城及以北五十里土地牢牢地控制住,便是大功一件。」祁震看著這名曾跟隨自己征戰數年的將領︰「土地新附,民心不穩。林將軍駐守離亭關多年,最熟悉情況,別人我並不放心。況且,連方國中的情況我們並不清楚,無論連方國內最終結果如何,這五十里土地,都必須徹底納入我均丘國的輿圖!」「是!末將尊元帥令!定不辱命!」「你起來說話。」祁震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說這幾r 得到的最新探報吧。」說完拍了拍林成的肩,當先坐在幾後。林成仔細地向祁震稟報了這幾r 收到的消息︰雲方國五千兵馬已經快要接近赤方城了,因為有聞虎的策應,一路上並未遇到抵抗;平國則留了兩千人在與均丘和連方交界的西定城與原有的守軍共約一萬人來防備被均丘國偷襲,而另外八千人則與後來匯合的一萬人一道殺向赤方城,一路上受到的抵抗比較多,損失數千人,可用兵力在一萬五左右。連方東面的姚國,則直接兩萬人一路沖殺,避開城池,倒是沒有多少損失,也已經逼近赤方城下。赤方城中的消息現在傳不出來,城門關閉多r ,只是往各處調兵的快馬已經在數r 前出城而去,想來連方國的軍隊也會有將到赤方城的了。「林將軍,明r 你率離亭關一半士兵隨我到黑方城接收土地,再派一個熟悉連方國中情形的人隨我直入連方國。吩咐下去,十r 後我三萬大軍直入黑方城中駐扎,不在離亭關停留。到時候你便負責這數萬大軍的錢糧事宜。」「末將遵命!」聞佶在驛館中,根本沒心思休息,他在房間里不停地走來走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一路過來,祁震連收四城萬余兵馬,雖然沒有知會他,但他也不是傻子,這麼多人根本不可能瞞過他的耳目。他只能祈禱祁震能信守承諾,平亂退敵之後即退兵,而到時候,就算祁震不退兵,他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呢?這可是自己拿著國君的親筆書信求來的!連方國中經過這一次折騰,根本沒有力量再對祁震的大軍有什麼震懾的可能了。均丘國如此,其余三國何嘗不是如此呢?他們做得更過分,直接大軍殺入連方國內,現在想必快到赤方城下了吧?赤方城中,聞虎的叛亂不知道平了沒有,局勢是否已經得到控制呢?連方各地的軍隊,想必已經接到從赤方城中傳出快馬急報了吧?會有多少軍隊前來解赤方之危難呢?這些聞佶都不知道,他身處異國,就如同聾子和瞎子。難道真是天亡我連方國?聞佶悲憤地想道。在祁震的授意下,聞佶來均丘求得援兵的事情並沒有傳開。只是祁震率約兩萬兵馬抵達離亭關的消息隨著探報傳到黑方城中,讓黑方城的守將杜慎一陣驚慌,連忙將這個緊急的消息以快馬飛報各處。杜慎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抵擋祁震的,他手上只有萬余人馬,與離亭關的駐軍數量相當,而如今連方國中的情形,更是沒可能再調兵來幫助自己,聞佶離開連方國的時候,曾經跟杜慎交待過︰如果借得兵馬回來,自己一定會隨均丘國的援軍一道南下的。而現在卻只有祁震率兵抵達離亭關的消息,聞佶是否隨軍一道,探馬並沒有打听到。對杜慎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了。第二天,杜慎頂著兩眼的血絲在黑方城牆上巡視,當他見到自北方滾滾而來的巨大煙塵時,他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緊,連忙讓士兵將城門關閉,做好防守的準備。然後雙眼緊盯著煙塵直滾到黑方城下才停住。均丘國果然忍耐不住,也來侵犯我連方國了嗎?杜慎想著,胸中那股悲憤竟然化為一股沖天豪氣︰祁震又如何?就算你兵力多我一倍又如何?我杜慎倒要瞧瞧你那把老骨頭到底有多硬!煙塵漸漸落下,自均丘**陣中駛出一輛車來,徑直來到城市下。聞佶顫悠悠地扶著車軾站著,對著黑方城頭喊道︰「杜將軍,我從均丘借得大軍助我連方平亂退敵!請杜將軍開城!」杜慎認得,城門前馬車上的人的確是國君的親兄弟,幾r 前從自己的黑方城中進入均丘國求援兵的,但城外那黑壓壓的兩萬多人,讓他十分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如果開城將均丘軍隊迎進來會是什麼後果。杜慎覺得事情很難辦,祁震大軍昨r 抵達離亭關,這是他收到探報的,但聞佶是否隨祁震大軍返回,他不知道,所以他的判斷是均丘國將舉兵犯境!並且,這個消息已經快馬飛報國都及國內各城了。現在聞佶突然出現,說這是他向均丘國借來幫助連方國平亂退敵的,那為什麼在之前沒有派人來知會自己呢?這時,林成也驅車來到城門前,向城頭喊道︰「我均丘國應連方國君之請,來助連方國平亂退敵,杜將軍為何不速開城門,讓我們入城休息?」杜慎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了。雖然表面上是兄弟之國,實際上兩國之間的小沖突從來沒有停下過,杜慎與林成也是老熟人了。雖然兩人沒有交過手,但處理沖突的時候總還是見過幾次面的。均丘國大軍就在自己黑方城外,而國君的親兄弟聞佶也說了,這是他借來的兵馬,是來幫助連方國的,看聞佶的情形,並不象是受了均丘國的威脅。他突然靈機一動,向聞佶和林成喊道︰「老公子,林將軍!既然城外軍隊是助我連方平亂退敵的,那為何定要入我黑方城內呢?還請公子和將軍繞城而過直入境內平亂,我黑方城守軍絕不阻攔。」聞佶一听,對啊。直接繞城過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