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高三八班的班主任錢文國來說此刻的心情無疑是激動的,剛剛結束的教職工大會上主抓高三工作的副校長明確表示,學校將一掃以往按資排輩的舊習,只要班主任老師能夠將本班綜合成績提升到年紀前三,那麼就會有教師職稱等一系列工資待遇的獎勵,這對于教學年齡較短的錢文國老說無疑是一個機遇。
八班的綜合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中游的水平,對于沒有年級前十這種尖子生的八班來說已經難能可貴,這完全歸結于錢文國r 常的點滴付出,班里56個學生的一切情況都了如指掌,在尖子生難出的情況下,想要讓整體的成績再提高一個檔次進而沖擊年級前三,只能從拉後腿的學生上著手,掃了幾眼上學期考試成績單,當看到葉凡倒數第五的成績時,錢文國那張標準國字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
中午放學時錢文國就听到班里談論上午發生的事情,其時對于繪畫這類藝術課程錢文國打心里不喜歡,要不是學校強制開設這門課程他早就想取消掉了,所以平常有哪個學生翹掉了繪畫課他大多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起初听到葉凡遲到的時候不甚在意,可隨後的內容竟然是同蘇水一起遲到的時候,錢文國臉s 就變得很難看了,他是信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他不想也不允許蘇水這個班級前十的學生同葉凡這類差生湊在一起,尤其是只剩下100多天就要高考的時候,想到這里,錢文國再無法安靜坐在辦公室,起身朝班級走去。
總會有某些場景浮現在心頭,比如說清晨午後或黃昏散步的當兒想到曾經的學生時光,想到那些個雖然名字忘卻但笑容依舊刻在內心的清純笑臉,想到那些曠課後僥幸逃月兌老師責罰的溫馨場景,想到那雙腳離地縱身投籃的微酣場景以及前桌女孩那輕微晃動的馬尾,可不會有幾個人再次的回味夢魘般的高三,仿佛那是一場不留痕的夢,雖然確確實實的經歷,卻只想埋藏心底再不提起。
一如此刻坐在座位的葉凡,雖然能夠通過腦海的記憶具體細微到班級的每一個同學,可怎麼都無法復原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怎麼度過這個短暫卻又漫長的高三時光。
下午的第三節課永遠都是自習,窗外沙沙的風聲同室內筆與紙的摩擦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每一個學生都低頭寫寫畫畫,葉凡不得不承認自己再次走神了,從重生到現在也才一天的光景卻讓他有種很久很久的感覺,仿佛前世種種都是一場不留痕的夢,直到現在才暮然醒來。
從上課到現在二十分鐘的時間,葉凡在重復做一件事情——整理繁亂的書本。等到徹底熟悉所有之後才拿出那種五角錢一支的圓珠筆,那個時代的黑s 碳素筆還沒有流行于世,學生大多是用藍s 筆跡的圓珠筆,稍微奢侈一點或者愛好書法的會購買鋼筆。
就好比葉凡此刻拿著略顯老舊的鋼筆有些愣神,記憶中這是十五歲生r 的時候父親送的,具體情形早就模糊不清,不過對那一段瘋狂的練字時光卻記憶猶新,只可惜最終也沒練出個眉目,換來的是父親沉沉的嘆氣聲。看著練習本上歪扭幼稚的字跡,葉凡自嘲的聳了聳肩,當初自認勉強過得去的東西原來如此的不堪。
隨意翻開一頁後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將那頁紙撕下來疊起了飛機,也不知怎麼的這種孩童才玩的東西葉凡竟玩的不亦熱乎,手持紙飛機的兩翼做各種飛行動作,或中規中矩的飛行,或快速俯沖,或做各種翻滾動作,等再來個360度大反轉就結束這種連自己都感覺幼稚的游戲時,一抬頭就看到錢文國那張冷冰冰的國字臉。
「紙飛機好玩嗎,怎麼不玩五六歲小孩流行的打飛機!要不再疊個大炮,左右控制飛機飛,右手控制大炮打,那樣多帶感多激情!」
錢文國有一種把葉凡撕了的沖動,龐大的身子氣的有些發抖,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管理的學生還玩這種幼稚到極點的時候,甚至比他看到有學生玩掌上游戲機都還要生氣,畢竟那樣是跟得上時代是一定智商的人才玩的,可紙飛機呢,這種是七八歲的孩子都不會再玩的游戲,難怪成績一直倒數,智商估計都活娘胎里去了。
葉凡拿飛機的手凝滯在半空,表情無疑是尷尬的,玩如此幼稚的東西不說還被班主任當堂抓住,如果腳下有了裂縫說不好就真鑽了下去,可听到錢文國提到‘打飛機’的時候驚呆了,腦海中出現的畫面是一臉威嚴的班主任在做擼管的動作,使得葉凡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
葉凡能夠肯定的是2000年的這個時候網絡沒有普及,大批大批具有時代意義的網絡流行語沒有面世,更毋庸說一心只讀聖賢書的高三學子們,可是‘打飛機’這個在幾年後代表深刻隱寓的詞語還是讓他沒控制住笑了起來,難不成發明這個詞的鼻祖就是眼前這位班主任老師嗎!
鴉雀無聲的教室隨著葉凡的笑一下子沸騰起來,如果說上午那種用作品來挑釁老師的做法屬于小兒科的話,眼前的這一幕算得上公然挑戰老師權威了,關鍵的是這個老師還是他們的班主任,單純的任課老師頂多只能大聲呵斥學生幾句,可班主任不一樣,小到罰打掃衛生大到回家叫叫家長這種終極殺器都是有可能的。
「葉凡,你跟我出來!」拼命控制住想到當場發飆的錢文國拋下這句話,率先走出教室。
整個教室的男女生都像看死人一樣的看著葉凡,這下子事情大條了,還從來沒見過誰能夠把班主任弄得如此大叫雷霆的。
因為即將放學的緣故,偌大的辦公室已經沒了老師備課或批改作業,這無疑給了錢文國釋放巨大怒氣的場所,重重的關上辦公室的門,沒等葉凡站定錢文國就猛然轉過身,居高臨下俯身凝視葉凡,作為帶過兩屆畢業班的錢文國來說有足夠的經驗來選擇訓斥不听話或搗亂的學生,即便再跳的學生在他這副怒容和長時間的凝視下都會乖乖的低下頭,然後承認錯誤。
整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兩分鐘,錢文國驚愕的發現眼中的葉凡毫無懼s ,雖然滿臉充滿未經世事鍛煉的青澀,卻能夠仰頭同自己對視,終于錢文國打破沉寂,重重道︰「你認為玩紙飛機是很理直氣壯的事情嗎?你難道認識不到自己所犯的錯誤嗎?」
從錢文國關上門到現在,葉凡就明白這是在營造一種氛圍,空曠的辦公室,一位將近四十歲充滿怒氣的老師和一個即將成年滿臉青澀問題學生,關鍵是學生還有犯錯這個前提存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換做任何一個學生都會心虛繼而在老師的威壓下各種承認錯誤和努力改正,只可惜這只是正常情況。
「錢老師,玩紙飛機和理直氣壯貌似沒關系吧,還有我沒認為我犯了什麼錯誤。」葉凡毫無愧s 的仰著頭,一字一句的說道。
錢文國一愣,再跳的學生被自己抓到了小辮子都會心虛的低頭,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有學生敢反駁自己,聲音轉冷道︰「自習課是干什麼的不知道嗎,你看看哪個學生自習課像你一樣,這都是面臨高考的學生了,還以為自己是高一高二嗎,成績這麼差,自己就不知道努力點?」
「自習課不就是z y u復習的意思嗎,老師常教導我們說學習就要手腦並用,不要一成不變的做個書呆子,我制作紙飛機正是因為復習到了r 本轟炸美國珍珠港那一節,通過飛機重演當時轟炸的時間和路線,同時按照一定的比例將整個飛行路線在心里繪制出來,在回顧歷史知識的同時也復習到有關地圖的比例關系,正是因為知道成績差所以才想法設法復習,錢老師,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葉凡的眼神很清澈,如同潑墨畫中那一抹留白,身子骨也挺得似松柏般筆直,錢文國突然感覺無法掌控這個局面,借著喝茶的功夫掩飾掉眼神中那一抹尷尬,葉凡的自圓其說可圈可點,使得他自身懷疑起來,難道說寒假中葉凡受了什麼刺激,所以開始奮發圖強,錢文國自然是希望這樣的,可是總感覺眼前這個一副乖乖學生模樣的葉凡有自己看不透的東西,可具體是什麼卻說不清楚。
想到這里,錢文國雖然表情威嚴但語氣緩和很多,語重心長道︰「你如果認識到時間緊迫開始努力學習,身為老師我自然是願意看到的,可你要明白這是需要成績來證明的,否則縱然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沒絲毫作用。」
「錢老師,這個我知道的,就像你時常教導我們的那樣,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葉凡點點頭,一臉乖學生模樣,其時十七八歲的孩子只要表情溫順點成績突出點,哪個都可以成為老師眼中的乖學生。
錢文國滿意的點點頭,甚至下意識將葉凡為何發笑的事情忘記了,這孩子雖然成績差了點可能夠將自己經常說的東西掛在嘴邊,看來也不是一竅不通的差生嗎,當然想要讓他滿意是需要名次說話的,「下周是本學期第一次模底考試,你應該知道咱們班的規矩,連續三次位列倒數五名的學生我是有權利向學校申請讓其留級的,你已經兩次了,該怎麼樣自己考慮吧!」
听到放學的鈴聲,錢文國揮揮手示意其離開,等到葉凡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到最重要的內容竟然沒涉及到,就想把葉凡叫回來詢問一下早上為何和蘇水一起遲到的事情,最終放棄把葉凡叫回來,反正一周之後就是模底考試,錢文國還真不相信兩年多來成績基本倒數的葉凡有什麼底氣讓自己大吃一驚,只要名次排在後五名,他會毫不客氣的讓其離開本班,至于說是留級還是退學什麼的已經同他沒有絲毫關系。
錢文國自然是信心十足的,他能將剛接手時全年級倒數第一的班級提升到年級中上游的水平,那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的將每一個班級的蛀蟲趕出去,想到葉凡關于紙飛機的解釋錢文國就一臉的冷笑,真當笨蛋和聰明是一念之間嗎,明晃晃的世界哪可能說變就變的,有種你給我聰明一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