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修行記 第十四章 救人

作者 ︰ 我是若龍

()在以後的r 子里,痴兒每r 獨自上山砍柴,葉霜再也不曾陪他上山。他沒有再把柴送進陸家大院,而是在集市插標待售。雖然偶爾還賣不出去,但他仍是一如既往地堅持下來。一r ,陸家大院管家余不通經過集市,正好見到痴兒坐在地上賣柴,便問及他寧願在集市賣柴,也不願送去陸家的原因。痴兒自知不善于撒謊,便直截了當道︰「老先生,請恕我不能告訴你,或許將來你會明白。」余不通自討沒趣,哼了一聲,說道︰「老夫見你老實,有心照顧你,你卻如此不識抬舉。」說著一路冷笑而走。

忽一r 晚,痴兒剛從集市回來,黃素悄悄告訴他︰「痴兒,福州軍昨r 南下莆田,在九溪與莆田軍相遇,兩軍打得天昏地暗,現在勝負未知。你明天別去鎮上了。如今大亂將起,老老實實躲在家里安全一些。」痴兒應道︰「那我這幾r 先去山上砍點柴,留待r 後太平時再賣。」黃素道︰「也好,莆田所轄的地方太小,軍力與福州軍相差極大,恐怕不是福州軍的對手。」痴兒詫異道︰「什麼福州軍莆田軍的?我听不懂。」黃素笑道︰「沒關系,r 後你自然會懂得。」

次r 一早,痴兒吃了早飯,依舊拿斧頭、繩子和扁擔出門去。他剛走出家門不遠,只見東集數人、西湊數人的數堆人群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痴兒好奇心起,也湊到一堆人數較多的人群中聞听,听了一陣子才明白,原來他們是在討論有關于福州軍和莆田軍的事情。有的人認為福州軍若攻下莆田城,一定會減免農民的賦稅;有些人擔心這場戰火燒到本村,因為九溪和本村只有一山之隔;有的人則以為戰事將起,不論是哪一方軍隊獲勝,都要開始征兵了……。正所謂意見不一,眾說紛紜。

他听了一陣,感覺無趣,便上山去了。此時秋風蕭瑟,本應黃葉離枝飄蕩,但在初秋時節,南方的山頭依然是青草綠樹。痴兒滿懷心事,竟忘了砍柴,沿著山林小徑一路不停地走上山。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發現前面不遠處有間草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走到坪洋頂了。他以前來過此處,自然知道這里有間草屋,一旦看到這間草屋,那定然是到了山頂。而山那邊便是九溪了。

他听說福州軍與莆田軍是在九溪交戰,既然來到山頂,便有心看個究竟。再往上爬了百米左右,便到梁頂。山頂是塊方圓數百米的平地,村里人都稱之為坪洋頂。他向北走了約三百米,站在一顆較大較平的石頭上,向下眺望。雖然不能盡覽九溪之地,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民夫移尸、刨坑挖土之情景。九溪之水已被染成淺紅s ,再也不能清澈見底了。痴兒看得心驚肉跳,心想︰人與人之間為什麼要互相殘殺?為什麼大家都怕死,卻還要不斷地制造戰爭?難道他們能夠從容面對死亡?……。他想來想去,又想到自己若去當兵,最終是否也是同樣的下場?他思前想後,忽然發現下方百米處插著一柄銀槍,心里好生奇怪,誰會將銀槍插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便小心翼翼地撥開茂密的雜草,慢慢地往下踏去。漸走漸近,這才發現銀槍上還沾了點血跡。心想︰戰場是在九溪,這柄殺人的銀槍為何會出現在此?莫非銀槍的主人就在附近?一想至此,急忙縮身躲在草叢里,屏住呼吸不敢動彈,生怕暴露行蹤,無端給人殺了。又暗暗後悔不听母親的話,獨自在這兵荒馬亂的r 子上山砍柴。

他在草叢里等了許久,仍不見那人出來,心下疑惑︰他是不是棄槍逃了?雖是這樣想,卻仍不敢鑽出去。痴兒等了半晌,感覺肚子餓得咕咕亂叫,心想午飯時間到了。他心里一急,忍不住鑽出草叢,撥草往銀槍走去,一心要探個究竟。走到近處,伸出右手握住銀槍,便要將銀槍拔起,同時低頭想看一下地上的槍頭入土多深。這一看將他嚇得一大跳,只見地上趴著一個身穿銀鎧甲、頭戴銀盔甲的將領。那將領背部中了兩箭,右手仍然握在槍尖上,一動不動地趴著,不知是昏迷還是死了。痴兒心驚膽戰,拔腿就跑,哪還敢去拔槍?但他終究是個仁善之人,只跑出百余步,心里便想︰他若是未死,任由他昏迷著,遲早難免一死,我既然瞧見了,豈可棄他不顧?無論如何也當救他一命,即使他已死去,我也應當挖坑埋葬,免他尸身暴于荒野。

痴兒又轉回頭,鼓勇來到插槍處。棄了扁擔等工具,翻轉那將領身體,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覺還有呼吸,並未死去,當即將他背部的兩支箭折斷,只留下一小截露在鎧甲外。又拔出銀槍,連同那將領一起抱在胸前,飛奔回家。他腳程極快,不過半個時辰便到山下。村里人見他抱著一個受傷的將領回家,都跟著聚在他家門口議論紛紛。有的人問他在哪踫到這個將領,有的還問他是否認識這個將領,痴兒都無心作答。

痴兒遞銀槍給黃素,讓那將領側臥在自己的床榻上,叫母親照料他,自己跑去鎮上請大夫。好在痴兒這數年來靠賣柴攢了一些銀子,那大夫見了銀子,什麼都好商量,自然也無妨親自跑一趟。等痴兒帶著大夫回到家時,母親已將那將領的頭盔和鎧甲卸下,又清洗了他臉上的血漬。痴兒看著臥在床上一頭散發的將領,登時驚得目瞪口呆,那將領居然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母親深知兒子的智商,有這種反應一點也不為怪,忙請大夫進房,取了凳子請他坐下。痴兒見母親伸手掀開女將領背面的內衣,不敢去看,忙轉身出門。心想自己明明抱回的是一個男將領,怎地忽然間變成了女將領,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時聚在門口的村里人都已散去。痴兒坐在客廳的木椅上,想著這一天的變故,腦中一片混亂,不知不覺間竟自睡去。不知過了多久,黃素將他叫醒。痴兒問及那女將領箭傷之事,黃素笑道︰「你不用擔心,幸虧她有鎧甲護身,那兩箭入肉不深,並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及傷痛致使她昏迷不醒。大夫適才替她起出了箭簇,敷上金創藥,又開了一張內服的藥方,明r 你去鎮上抓藥。」痴兒答應一聲,接過母親遞來的藥方,小心翼翼地放進囊中,自去房里看視。只見那女將領仍是側臥著,原本蒼白的臉上也逐漸恢復了紅潤。這一夜,陳無知在自己房里的地上鋪了一層稻草,又鋪上一層干布,將就睡了。

睡夢中,痴兒鼻中感到一陣癢,隨即打了個噴嚏,立即醒轉。只見一張雪白俊俏的臉正俯視著自己,她正是他昨r 救下的女將領。她正拿著她的發梢伸進自己的鼻孔。痴兒不禁大怒,跳了起來大吼一聲︰「你這是干什麼?」那女將領嚇得連連倒退,委屈道︰「人家就是玩玩嘛,何必如此大聲唬人?」痴兒道︰「好歹也是我救了你,你竟反過來捉弄我,一點禮數都沒有。」那女將領不服氣道︰「你救了我怎麼了,你救了我,我就不能捉弄你了。我可告訴你,我爹是世襲的閩中侯,今官居福州太守,掌管著整個福州的一切事宜。誰敢對我無禮,我就統統打死。」痴兒驚訝道︰「原來你爹是個大官,閩中猴是什麼猴,長什麼樣子,會不會爬樹?」那女將領氣惱道︰「農夫就是農夫,沒見識,閩中侯是很高的爵位,哎,說了你也不明白。我爹唯一的女兒叫林雪冰。」痴兒搔搔頭道︰「林雪冰是誰?我不認識她。」那女將領氣得大罵︰「笨蛋,我爹的唯一女兒當然是我啦,我叫林雪冰,你真是豬腦子,氣死我了。」痴兒道︰「我一向如此,你……你介紹自己名字時又何必繞彎子?」林雪冰登時大怒,說道︰「你混蛋,把臉湊過來。」痴兒雖然不知她要做什麼,但總覺得她是要對自己不利,說道︰「我為什麼要听你的?」林雪冰沉住氣,心平氣和道︰「你誤會啦,我有件關于征兵的機密要事想告訴你,怕給別人听到,所以要你耳朵湊過來。」陳無知也想知道征兵之事,信以為真,便將耳朵湊了過去。啪的一聲,吃了一記耳光。

痴兒又氣又急,卻又拿她沒法子,只好說道︰「你再捉弄我,我就不理你了。」林雪冰哼了一聲道︰「你敢?我要是悶出病來,這傷可是重上加重,那就康復得慢了。我爹攻下莆田城後,若是找不著我,必然遷怒于他人,殺多少人就很難說了。我遲歸一天會多死很多人的。」痴兒吃驚道︰「你爹怎地如此殘暴?」林雪冰怒道︰「大膽,你居然敢說我爹殘暴,這要讓他听到了,非斬了你的頭不可。」隨即笑道︰「瞧不出你這人心腸挺好的,竟然為別人心急。」痴兒理直氣壯道︰「事實如此,我又沒說錯。公道自在人心,你爹要斬我的頭那便斬吧。」林雪冰笑道︰「你真是死腦筋,我跟你開玩笑,你又當真了。你救了我,我爹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斬你的頭?」痴兒道︰「是嗎?那你少說些話,多休息,我給你抓藥去,你早些好起來,便早點回去,免得誤了他人x ng命。」話說完就跑了。林雪冰大叫道︰「喂,你別跑啊,我還有話沒說完呢。」說完話時,痴兒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痴兒來到鎮上,發現許多店鋪早已關門,就連昨天為林雪冰診病的回ch n堂也關著。他找了好幾家藥鋪,都是關著,終于在鎮西盡頭找到一家開著的藥鋪。藥鋪里有一肥一瘦兩位大夫。肥大夫睡覺未醒,是瘦大夫為他抓藥。痴兒問道︰「大夫,這鎮上的店鋪為何都關了?」瘦大夫邊取藥邊說道︰「福州軍已攻下莆田城啦。據說福州軍的元帥帶女從征,在九溪被莆田軍伏擊了一陣,失蹤了愛女,懷疑已遭不測,攻下莆田城後便大肆殺戮。如今誰還敢出來開店?總不至于為賺點小錢,把命也賠上了。大家關了門自然是回鄉下避難去。」痴兒听了心里大急,好不容易等瘦大夫抓完藥包好,忙付了銀子拿藥便走。心想︰雪冰所言果然不假,她爹當真視人命如草芥,我要盡快讓她回去阻止她爹殺人,否則人命關天……。

痴兒回到家後,立即將草藥熬成湯,用碗盛了送去臥房。林雪冰睡得正香。痴兒哪肯任由她睡著,捏著她的鼻子直到她醒來。林雪冰被他弄醒,氣得伸手要打他耳光,不料他端著藥碗已躲得遠遠。她說道︰「你,你把臉湊過來,否則我不吃藥。」痴兒無奈,只得把一張苦瓜臉湊過去,登時連吃了兩記耳光,只覺得兩腮火辣辣的疼痛。他顧不得疼痛,說道︰「趕緊吃藥吧,涼了藥效就壞啦。」林雪冰道︰「誰讓你沒听完我的話就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不扶我起來?」痴兒一愣,隨即大喜,滿口答應著扶她坐起,說道︰「你爹攻下莆田城了,正開始屠殺無辜之人。」林雪冰淡淡道︰「是嗎?喂藥吧。」痴兒大吃一驚,顫聲道︰「喂藥?我喂你?」林雪冰道︰「那有什麼奇怪,我在家都是這樣的。」痴兒心想富貴人家果然與眾不同,裝一勺藥喂了她一口,說道︰「你爹攻下莆田城,你怎麼不歡喜?」林雪冰瞪了他一眼,說道︰「意料之中,有什麼好歡喜的?」痴兒給她一瞪,登時心慌意亂,一不小心將剛裝的一勺湯藥潑在自己身上,反而逗得她哈哈大笑。

林雪冰說道︰「早上正想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卻跑了,我該如何稱呼你呀?」痴兒道︰「我暫時還沒有名字,小名叫……叫痴兒,家父姓陳。」林雪冰笑道︰「痴兒,痴兒,這名子恰到好處,果然人如其名。听說鄉下人都喜歡給小孩取小名為阿豬、阿貓、阿狗什麼的,你的小名若是阿豬就好笑了。」痴兒不答話,只是點頭答應,半晌才道︰「你爹既然佔有整個福州城,為何……為何還要揮兵攻打莆田,和平相處不是很好嗎?」林雪冰道︰「以前八閩各個地方年年都要向我爹進貢,如今他們個個擁兵自重,絲毫沒把我爹這個閩中侯放在眼里。哼,就連小小的莆田令也敢如此放肆。我爹就先拿莆田令開刀,若不出兵殺一儆百,將來會有更多的人反我爹。」痴兒嘆道︰「只為了出口惡氣便讓三軍將士再動干戈,再讓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值得嗎?」林雪冰得意道︰「那倒不全是為了出口惡氣。方今天下,雖然名為金龍皇朝,實際上皇帝已成為張懷谷的傀儡。皇帝下達的聖旨和政令,均是張懷谷所為。諸侯們豈是省油的燈?他們再也不听皇帝之命,每年的歲貢也不進了,暗地里都在加強實力、擴充軍備。此正是天下諸侯分割土地、群雄並起之時。八閩這些地方官均非我爹直轄,表面上對我爹畢恭畢敬的,背地里卻互相勾結對付我爹。我爹雄才大略,早有心統一八閩,進取中原,以爭天下。莆田令不敬我爹,只是發動戰爭的借口,即使無此借口,遲早也是要打的。到時就指不定誰打誰了,所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說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痴兒神s 黯然,默默地給她喂藥,不再說話。

痴兒侍候她喝完湯藥,二話不說,便將她抱起。林雪冰以為他要輕薄自己,嚇得花容失s ,顫聲道︰「你……你要,要干什麼?」卻見他抱著自己往外走,心下稍安。痴兒對她略感歉疚,和顏笑道︰「你在我家多待一天,你爹便會多殺很多人。我想了想,此去城里不足四十里地,你有傷在身行走不得,那就由我負你回城,大概不用兩個時辰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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