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的春節(乙巳年,光緒三十一年),魯山指揮部隊打開了沈旦堡,為殲滅日本騎兵第一旅團立下了首功。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沈旦堡被煙火籠罩,死傷枕籍。數千里外的濟南城提督府里,也被緊張的氣氛所籠罩。
山東提督龍謙的太太遇到了難產,正掙扎在死亡線上。偌大的提督府里,連迎新的鞭炮都沒有放。
從昨晚到現在,陳淑在臨時布置的產房里已經折騰了近十個小時,但胎位不正的孩子還是生不出來。也虧得常年練武的陳淑體質優于一般的婦女,換做他人,早堅持不住了。
這叫「寤生」,自醫學極不發達的古代對產婦是極大的生死考驗。左傳記載的奸雄之一鄭莊公便是逆產,為此其母不喜歡他,轉而偏愛幼子,親生導演了一場兄弟相殘的悲劇。而鄭莊公也因偽善被歷史學家所譏諷。
出現這種情況,被請來的醫生照例要詢問主人要大人還是要孩子,連心力交瘁的尤氏也認為理所當然要有所選擇,但這句話卻惹惱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龍謙,他將一頭大汗的醫生趕了出去,不顧尤氏的勸阻,闖入產房,握住妻子的手,「堅持住!再堅持一小會兒就有辦法!相信我!」
「要保住孩子……」陳淑已經耗盡了力氣,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放心,孩子要保,你更要保。誰再敢讓我選擇,我就斃了他!」
龍謙珍惜佷女,自然讓陳超欣慰。但濟南府的名醫都請遍了,皆束手無策。
「退思,」陳超讓尤氏叫出了龍謙,「你要早作決斷!」
子嗣的重要性超過了妻妾,這就是現實。陳超亦不能勸龍謙舍棄孩子保住大人。而且龍謙又是如此地位,如此的基業,膝下只有一個兒子……
「簡直是屁話!沒有母親哪來的孩子?我昨日已經派人去青島了。德國醫生馬上就到!」听到院子里的動靜,「來了嗎?」
「來了!」歐陽中大聲答道。
「我的天!總算是到了!」龍謙迎出門外。
「難道真要割開淑兒的肚子?」尤氏驚慌起來。
「現在只好由他啦。我們不能反對……」陳超擦了下額頭的汗,也出了屋子。
在確認胎位不正無法順過來後,龍謙竟然提出什麼「剖月復產」,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尤氏和從東昌趕來的已經身懷六甲的陳嫻。
哪有這樣的法子?第五鎮醫院的醫生們沒有一個敢做這樣的「手術」。就連曾留學美國的第五鎮醫務處長齊尚明都不敢為之。無奈,龍謙派了副官歐陽中帶著自己的親筆信乘火車到青島請德**醫來。
相關的手術準備已經遵照龍謙的命令準備妥當,就在西廂。張紅草、孫娟等人已經在龍府守候了一天一夜了。
「你們這是干什麼?」尤氏見張紅草和孫娟將一張鋪著雪白床單的床板抬了進來。
「司令說太太身體虛弱,手術就在屋里做……」
「德國人答應了?」尤氏急忙問。
「答應了。正在洗手換衣服呢。」
「天啊,怎麼是男人?」尤氏更覺驚慌,哪里能用男人來為淑兒做此事?
「太太。保住夫人和小公子要緊……」孫娟不管尤氏了,與張紅草將床板抬進了屋子,又有幾個女兵將手術器械拎進了屋子。
龍謙沉著臉進來,眾人急忙讓開了,他進了屋子。尤氏跟了進去,陳超想進去,但還是停住了腳步。
一高一矮兩個身穿白大褂的洋人進來,陳超伸手攔住了他們。
「陳先生,這位是哈里軍醫。他是哈里醫生的助手……」歐陽中低聲介紹。
龍謙出來,對兩位德**醫招了招手。德國人在眾人的詫異目光中,撩起簾子進了產房。
按說丈夫是不能留在產房的,但龍謙一直到手術結束再沒有出來。
時間極其漫長,無關的人員都被歐陽副官請了出去,包括匆匆趕來的寧時俊、王明遠、司徒均、葉延冰等高級將領,以及白瑞庭等官員。屋里之留下了歐陽中陪著陳超、及驚慌不已的陳嫻陳志姐弟。
尤氏及孫、張兩位龍謙的老部下一直留在了產房。
終于,屋內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啼哭!
陳超騰地站起來,他最關心佷女的安危。
「恭喜先生,太太沒事,是一位公子。」手上沾著血的孫娟出來,將消息告訴了陳淑的家人。
陳超一坐到了地上。
「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尤氏似乎虛月兌了,出來拉住丈夫的手,語無倫次。
「歐陽,你安排一桌飯,讓他們替我好好陪一陪哈里上尉。」龍謙出來,對副官說了一句。
哈里醫生和助手從產房出來,由歐陽中陪著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直陪著陳淑的張嫂抱著孩子出來,「老爺看一看吧,多精神的孩子……」
「這個差點要了他媽名的逆子!」陳超心情平復了些,嘴上這樣說,還是湊過去去看女圭女圭,「小嫻,你去看看你姐姐。」
「還是姐夫有辦法。」陳嫻終于將心落到了肚子里。
「你受苦了……疼嗎?」龍謙坐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
「不,不疼。」陳淑一臉幸福。
等僕婦為嬰兒洗過澡,抱回陳淑身邊,讓陳淑仔細看過,陳淑對守護在自己身邊的龍謙說,「想必你早已給孩子想好名字了吧?」
「哈哈,當然。既然是個男孩子,當然跟著他哥哥走,就叫興華吧。小名嘛,你隨便叫好了,我沒有意見。」
「興華,興華,」陳淑咀嚼著這個寄托了丈夫理想的名字,「好,就是興華了。」
初三。許文夫從龍府回來,對女兒許雪說,「西洋已有剖月復生子的傳說。但沒有見過。龍大人不愧是在美國長大的,若是換了他人。怕是只能保一個了。」
提督夫人由洋大夫剖開肚子生產已經傳遍了濟南官場,也傳到了許文夫耳中。出于對龍謙大力資助學校的感激,許文夫攜夫人帶了禮物去龍府道賀,在龍府用過了午飯才回來。
「應當推廣此法!每年死于難產的孕婦不知多少……媽,你見著龍太太了?」
「沒有,畢竟人家肚子上開了一刀!老天爺!這樣也行?還是讓男人來動手!」許太太直搖頭。
「你們啊,就是太愚昧了!」許雪不滿道。「若是我,你們是不是寧可我死,也不讓男大夫踫我?」
「亂說什麼!一個女兒家!」許文夫不滿道。
許雪扭頭便走,回自己屋里了。許文夫夫婦對視一眼。深感憂慮。
又是一年過去了!馬上,許雪就要滿二十歲了。女兒的婚事已經成了大難題!
蘇州那門親事也黃了,人家千里上門,許雪竟然躲著不見,威脅他們。若是硬逼她,她就離家出走!
「我的婚事我做主!」許雪毫不通融,「自家原有終身計,何必高堂做主張!」
這叫什麼話?許家可是書香門第,男無再娶。女無再嫁,怎麼就生了這樣一個叛逆的女兒?子女的婚事從來都是父母決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嘛!
「自家原有終身計?從來就沒有這個規矩!」許文夫氣的發瘋。
「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可有虛君立憲的規矩嗎?可見潮流難違,規矩也是人定的!」許雪毫不示弱。
「這哪里能比?」許文夫後悔讓女兒裝扮求學了,如今立憲之說紛紛擾擾,連焦菊隱、秋慕春等一干教授都熱衷其事,撰文寫書,為立憲鼓噪吶喊了。仿佛只要立憲,中國的事情便迎刃而解。
「怎麼不能比?設立女子學堂,歷史上何曾有過?」
「即便設立女子學堂,我也不準你再去求學了!女子無才便是德,聖人的話不尊就是大錯!」
「父親你枉在西洋待了十一年!」許雪根本不給許文夫台階下,「看來革命是應當的,只有徹底的革命,才能改造腐朽的中國!」
「閉嘴!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婚事還是黃了。張家听說了許雪女扮男裝在山東大學堂上學之事,閉口不談子女的婚事了。在許文夫看來,連昔日的友誼也斷了。一怒之下,強令許雪休學回家。但許雪是女兒身的消息卻不知從哪個渠道傳了出去,一向與許文夫交好,對許文夫十分尊敬的學政胡大人曾開玩笑說許文夫開風氣之先。這可不是什麼好話,一度時間曾令許文夫萌生了退意。
這是去年冬天的事。父女倆因此生了隔閡,彼此很少說話。聞听此事的兒子許詠來信勸慰父親,妹子的婚事還是要顧及她的感覺,時代真的不同了。上海租界開辦舞會,官員都帶著太太小姐與洋人翩翩起舞呢。
在法國時許文夫是見識過舞會的,男女摟抱一團,簡直是傷風敗俗,不堪入目!想不到大清朝的土地上也有了舞會!許文夫不懷疑兒子的話是杜撰,這道新聞,他也听說過。
濟南的空氣總體上算是保守的,盡管每天都出現很多新奇玩意兒,電燈、電話、西醫、書報以及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濟南的足球和籃球比賽!但在政治上和風俗上卻顯得保守,洋人也規矩,至少沒有那種舞會出現。
想到足球,許文夫不禁搖頭不止。足球他是見過的,尤其是英國人和德國人,甚為痴迷。還建立了專門的俱樂部。但濟南的足球賽卻是第五鎮帶來的玩意兒,無疑是龍謙這個在海外長大的家伙引入的。軍隊已有好幾支球隊,每次比賽,都吸引了大批混混們觀戰。其勝負還上了報紙!簡直是無聊!
軍隊的事他管不了,但問題是現在連學堂也組織了球隊。球場和足球都是軍隊幫助修建的,上一周還在學堂進行了一場比賽,比賽的雙方是學校和華源槍炮廠,大冷的天一幫青皮小子穿著露著胳膊大腿的短衣在球場上折騰,周圍是吶喊助威的觀眾。最後學校隊以一球之優勢勝了來訪的對手,學生們歡呼吶喊,簡直比過節還高興。而且,連年輕的教員們都參加進去了,據說還有就球賽的勝負下注賭博的。更有甚者,據傳言說要組織足球聯賽,定期比試,軍隊的球隊都要參加,這簡直是不可思議。提督大人處事穩當,深謀遠慮,怎麼就縱容他的官兵這樣胡來?還說什麼足球雖是小道,但對培養官兵的團隊意識,增強官兵體質不無裨益。練兵的法子多的很,何必非要搞這種令人瘋狂的游戲?
幸虧他將小雪拘在了家中。不然,一個女孩子家,去看赤身露體的男人們在球場折騰,讓他情何以堪?
「老爺,小雪性子倔,你得慢慢來。」夫人勸解道。
「都是你慣的!簡直是敗壞門風!」許文夫瞪了妻子一眼,完全忘記了自己曾大力鼓勵女兒讀書識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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