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永祥帶著沂州軍主力進至元莊,嚴格封鎖了消息,對于當地百姓,一律采取準進不準出的措施,嚴防走漏消息。選擇地形構築野戰工事,只等著蒙山軍跌進網中。
之所以選擇元莊,是因為此莊處于自鄭家莊去平邑的必經之地。如果蒙山軍全軍撤出鄭家莊,必然帶著家眷輜重,翻山越嶺是不可能的,若要重回蒙山,非走元莊不可。
盧永祥是二月二十七r 進抵元莊的。對于擋住這伙讓袁世凱無比頭疼,令王士珍非常重視的響馬武裝,盧永祥有著必勝的信心。好吧,就算他們訓練有素,紀律好,敢于與官軍拼刺刀打肉搏戰,但憑著有利的地形和千余支步槍,打阻擊戰有著絕對的把握。別說土匪只有千余人,就算再翻上一番,盧永祥也有信心將敵人擋在元莊之前寸步難行。
剩下的事,就是王聘卿大人的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土匪冒險去打費縣。那樣的話,他必須按照預先的計劃,離開元莊斷敵後路,將敵人困在費縣城下。
但這種可能幾乎沒有。如果出現那種情況,那就是參加沂州軍議的人中有土匪的ji n細。這可能嗎?簡直是在開玩笑!
初二下午,那個據說是在德國學過軍事的司徒均參謀官帶著王士珍的親筆信從沂州趕來,向他通報了最新的消息。賊軍仍在合圍圈中,主力出現在鄭家莊西南的趙家樓一帶,與馮國璋的部隊發生了激烈的交戰。
這是一個好消息,盧永祥越發輕松。甚至有些擔心自己這一趟寸功難立了。按照王大人信中所說,馮大人所部黏住賊軍,從南向鄭家莊壓迫,而曹錕所部從西面逼過來,兩股官軍總計超過了二千五百人,還有六門七生半口徑的大炮,完全有可能聚殲賊軍。如果賊軍縮回鄭家莊老巢,王士珍考慮調沂州軍主力從東面增援上去。但盧永祥認為,一個土圍子,根本擋不住曹錕的大炮。不等自己上去,戰斗早就結束了。
「沒那麼簡單。」司徒均搖搖頭,「憑我的直覺,敵軍對馮國璋所部的阻擊有些不合常規,他們更不會縮進鄭家莊等死。盧大人,您還沒有看出來嗎?敵軍的消息遠比我們靈通。不要以為我軍總兵力佔據絕對優勢,我軍分設三處,每一處單獨對敵,都不一定佔優勢。」司徒均搖搖頭,「最大的問題就是情報的落後,打到現在,對于敵人的兵力,裝備,指揮官的履歷,都模糊的很,都是李純那個敗軍之將的一面之辭。打了兩仗,連個俘虜都沒捉到,真是不可思議。」司徒均與盧永祥雖然相處r 短,但在沂州在王士珍主持下細化作戰方案時,彼此合作還算愉快,所以司徒均說了以上那些話。
「為今之計,你認為該怎麼辦?」盧永祥問。
「我擔心敵人模清了我軍的全盤部署,他們避實擊虛,直下費縣,我軍就被動了。」
「我看賊人沒那麼j ng明。一伙土匪嘛,真的成了j ng?你高估他們了。我倒覺得,他們依托鄭家莊對抗我軍的可能x ng最大。前兩次,他們甚至不準李秀山靠近老巢。」
司徒均沒有回答,對著地圖沉思著。
晚飯的時候,費縣再傳來緊急軍情,盧永祥檢查過火漆封口的密信,撕開封口,「我的老天,賊軍竟然瞄上了曹仲珊!好在馮大人已佔領鄭家莊,將狗r 的老巢剿了,現在已轉兵西進,增援上去了。」
「危險,敵人很可能圍點打援,瞄住了馮國璋一路!」司徒均撲到地圖前,用手指丈量著距離。
「圍點,打援?」盧永祥搖搖頭,「他們有多少人?絕對不可能!你看看,兩股我軍距離不過三十里,沒有遠遠超越官軍的兵力,哪里能搞什麼圍點打援!再說,幾個土匪,懂什麼圍點打援?」
「他們敢于放棄鄭家莊就很了不起。這樣他們就主動多了,」司徒均喃喃道,「不過,你說的也對,那一帶的地形不太適宜打伏擊的。那麼,他們撤出鄭家莊,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黃玉是少數「變」做醫生的人,她d l 完成兩個手術,取出了傷號身體里的子彈,縫合了傷口,將剩下的事交給助手,「下一個,」她滿手鮮血,無法去擦拭額角的汗珠,助手陳淑用手帕替她擦汗。
黃玉已經習慣了鮮血,哀號,以及死亡﹍﹍
第三個被抬上手術台的人她一眼認出來,是她曾經極為討厭的馬面。這個因企圖強ji n她而被龍謙暴揍的家伙如今已是排長,渾身是血,抬他上來的士兵急促地說,「左腿﹍﹍」
「我看見了。你們摁住他,別讓他亂動﹍﹍」黃玉拿起剪刀,剪開了馬面的棉軍褲。
「黃玉,如果傷太重,就給我個痛快,老子可不想窩囊著活後半輩子﹍﹍」馬面咬牙切齒。
「是漢子,就咬牙忍住,別像個娘兒們一樣!」三支蠟燭照亮了腿部的傷口,膝蓋被打碎了,估計子彈還嵌在里面。
當鑷子伸入傷口,馬面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用毛巾堵上他的嘴!」黃玉喝令。
沒有麻藥,手術成了酷刑,盡管龍司令和鄭大夫,程大夫想了不少辦法,試了不少草藥,但仍解決不了止痛問題。戰傷必須手術,實在是殘忍。
等找出嵌在腿骨里的子彈,處理完傷口,馬面已經昏死過去。
「怕是站不起來了﹍﹍」陳淑端來一盆水,讓黃玉洗手。
「那也比死了好。下一個,」漂亮的黃玉面無表情。
一連做了七個手術,天光已經放亮。宋晉國進來,「趕緊收拾東西,馬上就要出發了。」
「宋叔叔,咱們去哪里?」陳淑問。
「不要問了,跟著走就是。」胡子拉碴的宋晉國一臉疲倦,「待會兒小黃你想法子睡一覺,今晚還會忙的。」
「俺知道﹍﹍」黃玉幾乎困倦得站不住了。
元莊。盧永祥和司徒均還在分析戰局,一個親兵闖進來,「啟稟大人,費縣急報。」話音未落,一個軍官裝束的人闖進屋子,盧永祥和司徒均立即認出此人正是王士珍身邊的親信軍官。
「怎麼回事?」盧永祥厲聲問道。
「大人,賊軍乘夜突破我軍阻攔,已至費縣城下,城池危在旦夕,請大人立即回兵救援費縣!」來人單膝跪下,「這是王大人的親筆書信。」
撕開封口,盧永祥一目十行地閱讀,司徒均也湊過去看,見筆跡凌亂,可見情勢危急,讓一向淡定文雅的王士珍也慌亂了。
王士珍的信里提供不出更多的消息,他只是說賊軍突然出現在費縣西關,他們帶著大炮,西關城樓已被轟塌,部隊傷亡慘重。費縣城下,絕對是匪軍主力無疑,事關重大,命盧永祥立即帶兵回援。
「賊人究竟有多少人?」盧永祥盯住來人,「你是從哪道城門出城的?」
「回盧大人話,賊人有多少我不知道。我是從東門出城的,東門一帶還算安靜。」
「他媽的,他們怎麼招招佔先?真是活見鬼了!」盧永祥罵道,「大炮?他們從哪里來的大炮?」
「李純丟了六門三生七快炮給人家!」埋頭琢磨著地圖的司徒均冒出一句。
「立即集合。」盧永祥下令道。
「準備怎麼辦?」司徒均抬起頭。
「能怎麼辦?趕緊救費縣吧。王大人手里只有一個營!那些巡防營,根本就指望不上!」
「絕不能直接回援!敵人很高明,簡直太高明了。我敢保證,攻費縣是為了調動咱們,他們一定在咱們回軍的路上設伏以待!又是一個攻敵必救!這仗打的,都可以寫入教科書了﹍﹍」
盧永祥一愣,「我就納悶了,賊軍究竟有多少人?東西兩線隔著這麼遠,他們插了翅膀嗎?他們的主力究竟在哪兒?是馮國璋胡說還是曹錕胡說?」
「他們誰也沒胡說﹍﹍」
「你是說王大人胡說?我親眼可見城樓被打塌了!盧大人,快些吧,救兵如救火呀。」送信來的軍官死死盯著司徒均,恨不得上前扇他幾個耳光。
「我沒說王大人胡說,」司徒均冷靜地指著地圖說,「這是一支真正的j ng兵,運動力極強!他們先是在匡頭集襲擊了曹錕所部,或許是因為戰事不利,迅速將部隊撤下來,急行軍東進,一部在我們回援的路上打伏擊,一部攜帶火炮威脅費縣。嗯,或許他們一開始就模準了我軍的兵力部署,知道東路我軍兵力弱一些,嗯,打下曹錕,必然面對馮國璋的援軍,他們沒有把握戰勝六七個營的官軍﹍﹍而解決東線,這一仗就有勝無敗了﹍﹍」
「別嗦了,究竟怎麼辦?」盧永祥焦躁地問。
「盧大人,攻擊費縣的敵軍,兵力未必比守軍多,不過虛張聲勢而已!我們不要動,等天亮後再說。」
「胡說,費縣危在旦夕,還等什麼天亮?」送信來的軍官擔心王士珍的安全,忍不住大聲斥責。
「盧大人,夜戰我軍一定不是敵軍的對手,你還看不出來?我軍能不能如此迅捷地東西調動?絕對不能動。離開元莊陣地,我軍凶多吉少!」
「盧大人,王大人身處危境,翹首以盼大人的援兵。千萬不能听外人居心叵測的建議!趕緊下令吧!」
盧永祥一震,「傳令!回軍費縣!」他想起與王士珍的交情,不再理會司徒均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