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個來月,離孫毅恆四年大學畢業的時間不多了。
孟玉嬋便開始c o心孫毅恆分配的事來,眼看著江雪琴和沈弼鈞以及沈弼鈞的媳婦都進了機關,而且都是紅紅火火的單位,孟玉嬋便有點急,心想,我兒子怎麼著也得進到市zh ngf 里面去,這樣才好和江雪琴相匹配。
為這事,孟玉嬋沒少向江雪琴暗示過,希望石武源能出面調停。
江雪琴能說什麼呢,孫毅恆回百貨公司上班的事已是鐵定的事,只能口頭上敷衍,以搪塞應付。暗地里卻催促孫毅恆想辦法解決這一問題。
這天是星期天,上午,正是十月小陽ch n時節,陽光燦爛,氣候宜人。
孫毅恆和江雪琴一起來到西湖邊,坐在石階上遠望湖景。
「怎麼辦呢?」江雪琴喃喃道。孫毅恆畢業分配的事困擾著孫江兩家。
孫毅恆注視了江雪琴一會兒,然後拉著江雪琴的手說道︰「雪琴,你真心喜歡我嗎?」
「干什麼?」江雪琴被問得臉緋紅緋紅,低頭輕聲問道。
「只要你是真心喜歡我,願意嫁給我,這件事就要辦。」孫毅恆說道。
「為什麼?」江雪琴抬起頭不解地問道。
「你想想,媽最喜歡你了,所以她最在乎你對我的態度,她強調我畢業後要去機關上班,很大原因是沖你而言的,希望我的工作單位能和你相匹配,甚至應該超過你。在她的腦海里,行政機關單位那是最好的單位了,就象石爺爺那樣,所以她非要我進這樣的單位不可。只要你不在乎我的單位,又能嫁給我,我媽就可能會對我分配的事松一口氣。」孫毅恆說道。
江雪琴沒想到談婚論嫁的事在孫毅恆口中就這樣輕松自如地月兌口而出了,沒有一絲的神聖感覺,但不管怎樣,孫毅恆畢竟還是帶有一絲「求婚」口氣,有點合乎江雪琴的意願,于是江雪琴說道︰「我們不是訂婚了嗎,難道還有什麼變數?」
「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孫毅恆說道。
「那又怎麼樣呢,這個球不是又踢回到我身上了嗎?」江雪琴有點不滿。
「這倒是,可不這樣就解決不了問題,你也可以把球踢給我。」「怎麼踢?」「你就說石爺爺已經跟市里管分配的同志打了招呼了,到時分配結果下來了,就說是我已經申請回原單位上班了,這事你們都不知道,責任都在我,就不會把石爺爺遷扯進去,省得我媽怪罪石爺爺。」
江雪琴想了一會兒,說道︰「你這個建議好是好,可到時媽會多傷心啊!」
「所以要你出面做我媽的思想工作嗎!」孫毅恆說道。
「可這思想工作怎麼做好呢?」江雪琴問道。
「你就跟我媽談一些具體的事例,證明進機關搞行政工作並不怎麼好。比如說,**他老人家可總算是國家最高領袖了,可他老人家在世時並沒天天過著什麼好r 子,並且還把他老人家最親愛的兒子送上了朝鮮戰場,最後還犧牲長眠在那里。按理說**他老人家該享受最高級別最好的生活了,但事實並非如此。還有周總理……等等。所以說,若要論生活待遇,機關單位未必就是最好;若要論貢獻,哪個行業都一樣,都能作貢獻。關鍵是人要活得自在,活得開心。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你對這件事的態度。」孫毅恆說道。
「你倒是一個做思想工作的專家。但道理歸道理,現實又歸現實,大道理誰都會講,真要落到自己頭上,誰都會犯難。誰都知道機關單位要比其它單位強多了,只有官管民,沒听說過民管官,這便是現實。」江雪琴笑著說道。
「你說得也對,我這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就好好跟我媽談一下,多舉些有說服力的例子。這些事我去做沒用,甚至會起反作用,只有你說了,才是金枝玉葉,金口玉言,更具有說服力。」孫毅恆說道。
「你倒真會推,猴j ng猴j ng的。只是象你申請回原單位這麼大的事,若說連我都不知道,可就有點說不通了吧?」江雪琴說道。
「這有什麼!就說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嗎,把大伙都騙過去了。不跟你說,那就是為了保密。」孫毅恆說道。
「只是這樣做太對不住媽了。」江雪琴喃喃道。
「若不這樣,那就得對不住石爺爺和你們了。」孫毅恆說道。
江雪琴想想也是,為這事,若去煩爺爺,那也不是事,倒是這樣更干脆,反正事情已是鐵板釘釘了,沒有挽回的余地,只能這樣了。
臨近中午,孫毅恆和江雪琴回到孫家。江雪琴便和孟玉嬋一起在廚房里一邊忙碌一邊閑談著,談話的內容自然又是孫毅恆分配的事。
「雪琴,毅恆的事,你爺爺說得怎麼樣?」孟玉嬋就問。
江雪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商量好的口徑說道︰「爺爺已經了解了一些情況,說分配方案還沒定,可能還得過一段時間。」
「那你爺爺有沒有跟負責分配的干部打招呼?」孟玉嬋問道。
「打了。」江雪琴不再猶豫,照孫毅恆的建議說下去。
孟玉嬋很高興,進而又問道︰「有沒有說是哪個單位?」
「分配方案沒定,說了也沒用,所以我沒問,爺爺也沒說。」江雪琴說道。
「哦,那也是。」孟玉嬋停了一會兒,便好象是沖著江雪琴說,又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要是能分配到市委市zh ngf 里面上班就好。」
「媽,為什麼一定要毅恆到那去上班呢?」江雪琴問道。
「傻孩子,這還用問嗎?這樣才配得上你啊,否則,你在財政局這麼好的單位上班,而毅恆又只是在一個普通的單位上班,人家會怎麼瞧你們,你心里上也過不去。要是落到一個工資都不能保障的企業里上班,那不更糟糕了,生活都成了問題,感情上還能好到哪里去。媽是替你和你們的未來著想。」孟玉嬋說道。
孟玉嬋說的倒也是大實話,真要是生活上出了問題,那感情上必然有裂痕。
可江雪琴並不覺得孫毅恆會在謀生上出問題,他相信孫毅恆有能力承擔起養家糊口這個重任的,大多數人能做到的,孫毅恆也能做到,而且要比大多數人做得好。況且,百貨公司這個單位並不比其他的單位差。將來呢?江雪琴似乎對這個問題沒有把握,將來百貨公司會變成什麼樣,還真沒底,一個自負盈虧的企業能走多遠?只有千年的zh ngf ,而要讓一個自負盈虧的企業延續百年,似乎有點懸。但轉念又想,百貨公司並非完全的企業,他還有進入zh ngf 其他部門的可能,再說,公司里,幾百號人,真要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zh ngf 能夠看著不管?想到這,江雪琴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于是江雪琴說道︰「媽,謝謝你為我們想得這麼多。但無論毅恆分到哪個單位,我都相信毅恆有能力養家糊口,不會再生活上出現困難。我不會在乎他是在機關里上班,還是在企事業單位上班。」
「雪琴,你這樣說,媽很高興。但媽還是希望毅恆能分配到一個好的機關單位,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就跟我們女人找婆家,選擇自己的歸宿一樣。不是有那麼一句話,‘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嗎!」孟玉嬋說道。
江雪琴不想再說下去了,她覺得還是找個適當的時機跟孟玉嬋攤牌,不用再去說謊,告訴孟玉嬋讓孫毅恆進百貨公司上班她不反對,也支持孫毅恆,覺得孫毅恆在百貨公司上班更適合,更有發展前途。但轉念又想,也許,孟玉嬋拼命要讓孫毅恆進機關上班,還有她個人的目的,那是一個作母親的自尊心的集中表現,是一種自豪感驅使著她,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出人頭地呢?而在人們看來,當官掌大權便是出人頭地的最高表現。孟玉嬋是體會不到官場上的凶險和艱辛的。這樣,江雪琴還覺得順其自然,按孫毅恆的建議去做。但孟玉嬋的思想工作還是沒有做好,這可是一個大問題。得找孫毅恆談談,再想其它的辦法。
吃完飯,孫毅恆和江雪琴仍舊來到西湖邊。
江雪琴說道︰「我覺得跟媽講那些大道理沒用,她只認現實,而現實就是機關單位比其他單位要好,她體會不到機關單位的艱辛,只認表面上的好處。」
「你說得對,是沒辦法做通我媽的思想工作。我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決定等分配結果下來後再跟我媽坦白。到時,就得你出面來安慰我媽,這樣可以防止意外發生。你就照我們商量好的去做,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把責任歸到我一個人身上,你和我爸就去勸解她。這樣效果會更好些。」孫毅恆說道。
「那就這麼定了。」江雪琴應了一聲,兩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意見,停了一會兒,江雪琴又問道,「毅恆,你覺得你在百貨公司有發展前途嗎?」
孫毅恆想了一下,說道︰「沒上學前,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樣,希望能找個福利待遇好,工作穩定的單位,也就是大家公認的機關單位。那個時候,教授動員我去學經濟管理,我還有點半信半疑。通過這幾年的學習,我有點豁然開朗了,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許多。一個國家若要長治久安,只有順應ch o流,與時俱進,對社會進行不斷地改良革新,它才會有生機,有發展前途。這就是古人所說的‘革弊當以漸’。建國初期,國家內有千瘡百孔,矛盾重重,外有敵對勢力,叫囂反攻,那個時候國家實行集體公有制,有利于凝聚民心,穩定局勢,肅清內敵,逐漸消磨敵對勢力。之後,隨著國內國際形勢的穩定,以及敵對勢力的漸漸消退,國家就應該把主要j ng力放到經濟建設上面來,但怎樣搞經濟建設,怎樣提高經濟建設的發展速度呢?zh ngy ng模索了幾十年,現在是該出結果的時候了。」
孫毅恆看了一下江雪琴,繼續說道︰「以前我也跟你講過,現在的國有企業已經積聚了許多弊病,必須得改變經營模式,改革管理制度。當然,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其中必然要涉及到許多人的利益,也許有阻力,但關鍵還是要看社會發展趨勢,我們就是要找準這個趨勢,順應ch o流,創造自己的一番新天地。」
「你是不是想象我祖父那樣在商界開創一番事業?在我們國家將來有那個發展空間嗎?看目前這個形勢可能有這個趨勢嗎?」江雪琴說道。
「不好說,但目前有一點苗頭,可能是個趨勢,象農村的聯產承包制以及沿海的幾個經濟特區就能說明這個問題。不過,我不會月兌離百貨公司這個群體,除非迫不得已,這是跟國家命運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群體,我應該和百貨公司共進退,這樣才能實現我為國為民謀利益的人生目標。」孫毅恆說道。
「你有理想那是好事,但你得首先顧著你自己,顧著你的家人,失去了這個根本,其它的好象就不太現實,有可能就永遠成為了理想了。」江雪琴說道。
「你這段話說得太對了。孟子有句話,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富)則兼善(濟)天下’,就是你這段話的概括。我為什麼要批判那些酸文人呢,就是因為他們首先沒做到‘窮則獨善其身’,想要他們去‘兼善天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得首先保證自己‘獨善其身’,掌握一套謀生的本領,這樣才能放開手腳去‘兼善天下’,也才有可能達到自己的人生的目標。」孫毅恆說道。
「那你有什麼本領做到‘獨善其身’呢?」江雪琴問道。
「畢業後我有單位,通過勞動付出,我可以得到相應的報酬,這便是我的生活來源,有‘獨善其身’的保障。若沒有單位,我可以找個地方租塊地,通過自給自足達到‘窮則獨善其身’的目的,再等待時機,努力在商界尋求突破,達到‘兼善天下’的目的。」孫毅恆答道。
「說得多別扭!有點作報告的味道。不過,說真的,你覺得百貨公司有發展前途嗎?能擔當得起你‘獨善其身’的保障嗎?」江雪琴又問道。
「百貨公司是國營公有制的企業,是和國家zh ngf 捆綁在一起的企業,一直以來都為國家和人民做出過重要貢獻,若有不測,國家和zh ngf 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即便是將來市場開放了,百貨公司也還是具有許多優勢,有能力在市場中佔有一席之地,不會一下子就敗給競爭對手。」孫毅恆答道。
「有些什麼優勢呢?」江雪琴問道。
「天時、地利、人和,百貨公司都佔盡。」「怎麼說呢?」
「‘天時’就是百貨公司跟zh ngf 靠得近,能夠捕捉到各項政策變化的時機,有利于調整經營策略;‘地利’就更好明白了,百貨公司佔據了地理位置最優越的商業區繁華地段,還有各類倉庫都佔盡了便利;‘人和’也有優勢,首先表現在顧客方面,百貨公司的品牌早已深入人心,盡管有些服務員的服務態度有待于改進和提高,但整體人氣還是在的,而且通過改革管理制度,服務質量肯定能夠得到大幅度地提高,其次是職工與職工之間溝通起來很方便,最起碼在表面上是這樣的,所以,‘人和’方面也佔盡了優勢。」孫毅恆答道。
「在我看來,你所說的這三個方面,只有‘地利’這一個方面算是有優勢。‘天時’夠嗆!懂得經商之道的人大有人在,也許沒等zh ngf 的政策出台,人家早已算準了下一步該怎麼走,等你得到了消息,準備邁開老爺步伐的時候,人家的經營策略早已生根發芽,就等開花結果了。‘人和’更不用談了,若再是那種吃‘大鍋飯’的制度,沒人會在服務質量上下功夫的,而職工內部的爭名奪利更沒有‘人和’可談。」江雪琴笑著說道。
孫毅恆被江雪琴的一席話驚得是目瞪口呆,他狠狠地看了江雪琴一下,問道︰「你哪得來的這個觀點,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看來,你才是個做生意經商的大材,我……我真是太自以為是了,真是班門弄斧,不得了了。」
「這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世外有高人,強中更有強中手’,不要總是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其實,我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些道理都是我爸從我祖父那里得來的,做生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準確超前的眼光,懂得人們的生活習x ng和心理需求,還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我也就知道個大道理,其它的,北都找不到,你不要恭維我了。」江雪琴說道。
「你的這種謙虛態度更值得我學習。」孫毅恆笑著說道。
「越說越離譜了,說正經的吧。」江雪琴說道。
「說到哪了?」孫毅恆問道。
「說到‘天時地利人和’了」江雪琴答道。
「哦,天時、地利、人和。你說得很對,但有一條,你忽視了,那就是我在百貨公司所起的作用,我會建議公司領導們改革管理制度,調整一些經營策略,全面提升服務質量,讓公司步入市場經濟正軌。」孫毅恆雄心勃勃地說道。
「你?你又在自吹自擂了,你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不是我打擊你的積極x ng,你在公司根本就沒有發言權,也沒有你發言的機會。」江雪琴說道。
「我知道。但我會等,等到這台老爺車再也跑不動的時候再出手。也許公司並不象你所說的那樣,能人還是蠻多的,所謂‘英雄所見略同’,跟我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是大有人在。‘人之初,x ng本善’,人都會往好的方面發展,也就希望自己的工作單位也往好的方向發展,只要利益得當,改革的呼聲還是會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的。我不圖私利,所以也就用不著急功近利,事倍功半,在成功之路上能夠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地走下去。」孫毅恆說道。
「我現在明白了,心里也有底了。媽那邊我會好好安慰她的,你就放心地走下去吧。」江雪琴終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那就好。」孫毅恆也會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