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上台斗爭的是龔道明的長工龔德良。請使用訪問本站。可是龔德良到了台上後不知所措,紅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工作隊人急了,喊道︰說啊,說啊!龔德良指著龔道明說︰「你……你」,又沒話了。黃秋生說︰你別急,慢慢說,就照跟我們說過的說。
龔道明呆了一會兒,才說︰二叔,你是我的堂叔,又是我的東家,按理不該來說你的不是。可是……可是工作隊同志教育了我,讓我懂得了我當長工是受你剝削的,再說,你對我也太不地道了。我給你當長工,給你種了多少谷啊?起碼有四五十擔,你給我才八擔,我種的谷本來都該是我的,全給你剝削了。這都不說了,到底田是你的,可是你為什麼只給我八擔呢?給人家當長工的工錢都是十擔的。你騙我,說好是十擔谷的,你偏說我這事沒做好,那事沒做好,到年底硬是扣了兩擔谷。什麼道理啊?別人都不願意給你做長工,我是看在宗親的份上給你做的,你卻不知好歹,這麼摳門!我也不想給你做了,你又騙我說肯定給我十擔谷,我覺得難為情,又給你做,你卻以我生病一些ri子沒干活為借口,年底又扣了我兩擔谷。人家長工生病比我久,從沒听說扣工錢的,你為什麼要扣我啊?你說啊!這還不算,人家長工都比東家吃得好,可是你呢?當我的面吃蔬菜,背著我吃肉吃魚,你當我不知道是嗎?你當我是傻瓜啊?那次我孩子生病,我向你預支工錢,你不肯,後來又說可以借,但要付利息,我支我自己的工錢,你還要我付那麼高的利息,你可真做得出啊!你好狠心哪你!
听到這,台下一個工作隊員,站起來舉拳高呼︰打倒地主階級!消滅剝削制度!窮人翻身做主人!台上台下的干部都跟著喊,農民也有人跟著喊。
這時,突然台上跳上一個人,指著龔道明大叫︰你這個狗地主!也有今天,我要斗爭你!
黃秋生一看,原來是癩頭!
「癩頭」真名叫程志林,他五歲沒爹十歲沒娘,是鄉親們周濟他長大的。由于小時候頭上長滿了爛瘡,長不了頭發,都叫他「癩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癩頭靠鄉親們養大,卻不思感恩,好吃懶做,還小偷小模,長大後大家都不喜歡他。申智鑒接濟他最多,十四歲那年就干脆留他在家里,讓他干些力所能及的活養著他。但是癩頭爛泥扶不上牆,不斷地偷東西拿到集市上賣。申智鑒只好給他一些錢叫他走。他十八歲那年,龔道明收留了他,名義上是做善事養他,其實是想弄個不花錢的長工,可是到底沒留住。由于村里沒人敢叫他干活,他就到外村去打短工。有一次他給一個地主家干活,給蛇咬了,他就以此為借口賴著不出工,照樣拿到了工錢。第二年,他給人干活又想讓蛇咬,正好給一起干活的地主看見了,叫道︰癩頭你干什麼?那是黃鱔!這個地主听說過他被蛇咬不干活的事,只是貪圖他要的工錢低雇了他。此事在鄉間被傳為笑談。八大隊曾給他造了三間房子,後來給他賣掉吃光了。此後,癩頭饑一頓飽一頓地過ri子。
土改工作隊來村里後癩頭非常積極,整天屁顛屁顛地跟在工作隊後面,幫著做這做那。工作隊最早選他做根子,可是後來黃秋生听說他的人品後,就不再培養他,叫他訴苦肯定會很配合,但怕沒說服力。沒想到癩頭主動來訴苦了。
程志林說︰你這個狗地主好狠心哪!我給你干了半年活,一分工錢沒給我還賴我偷東西,你這狗東西是剝削我,喝我的血啊!
好!張廉忠情不自禁地叫道︰講得好!太好了!他又轉頭對黃秋生說︰老黃,你們這個根子找得好,就要找這樣的根子。
受到大領導的夸獎,程志林更起勁了,他說︰那一次,你賴我偷看你女兒洗澡,竟不給我飯吃,還打我……
台下哄堂大笑。張廉忠站起來,嚴肅地喊道︰別笑!
程志林正在興頭上,也不管下面的反映,說︰狗地主!你那次打了我多少耳光?打得我臉腫了,牙齒都出血了,我當時真想一刀殺了你。今天有**作主,我要討還血債!
程志林突然走到龔道明面前,抬起手「啪啪啪」地打起了耳光。
別打人!黃秋生站起來喝道。張廉忠拉拉他的衣服叫他坐下,說︰他說得對,血債血償!
龔道明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癩頭竟敢打他的耳光!他本能地抬手想還手,但一想不對,只是尖利地瞪了癩頭一眼。程志林被龔道明的目光一逼,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此時正好听到張廉忠「血債血償」的話,頓時氣壯膽粗,他手指龔道明叫道︰狗地主!你當我怕你嗎?你以前不把我們窮人當人看,你以為可以永遠騎在我們窮人頭上作威作福嗎?現在**來了,我們窮人翻身了,你欠我們窮人的債也該還了。你打我的債還沒還清呢。
程志林跨前一步,又抬手要打龔道明的耳光,可是龔道明這次已有防備,抬起兩只手臂拼命遮擋。程志林打不著他的臉,氣得提腿踢他的月復部。剛踢了一腳,待踢第二腳時,被龔道明伸手擋住並推了一把,程志林站立不住,「撲通」一聲,一個墩摔在台上。台下又是哄堂大笑。程志林坐在台板上,叫道︰地主打人了,地主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