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紙廠兩年不用風吹日曬,在鏡子里朱麗萍看到,自己漸漸已恢復了白皙和豐潤。她想,命里注定小平只能當農民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比什麼都好,她準備給小平討個老婆,等著抱孫子了。沒想到,四清運動開始了。幾個月前,德興就來跟她說,四清工作隊要來了,先把廉平的記工員撤了,等運動過去再說。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才過幾天安生日子,又要擔驚受怕了。
果然,工作組來了後,就斗了幾遍四類分子,每開大會總是先斗爭。管制也更嚴了,癩頭他們幾個貧協干部,動不動就把四類分子叫去訓話。癩頭說,別的地方對四類分子管制都很嚴的,因為德興自己是地主,以前棗溪才會那麼寬松。
從今天徐司令他們的講話里,朱麗萍听出來,德興不會倒台,以後自己也不會當四類分子管制,所以她此時心情格外輕松愉快。
此時朱麗萍想起,莫組長喝醉了,他已經喝得醉醺醺了,還敬了自己一盅酒,因此才醉倒的。真是難得的誠意!今天他們太給面子了,他們是什麼身份哪,也來敬自己的酒!在這以前,他們是連正眼都不看的啊。
朱麗萍沏了一壺濃茶,走進申家琪家。
莫欣榮在朦朧中感覺有人進入房間。他眯起眼楮,恍惚床前站著一個笑吟吟的美女,斜陽透過窗柵,斑駁地映在她的白衣服上,她的身體似乎呈半透明,風姿綽約,飄然欲仙。
莫欣榮一驚,忙抓過眼鏡戴上,原來是朱麗萍!
朱麗萍滿面笑容地說︰莫組長,您醒了?喝碗茶吧?
莫欣榮正口渴著呢,想翻身起來接茶,可是身子一軟,又無力地往下倒。朱麗萍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他,將碗湊到他嘴邊。莫欣榮不管三七二十一,急不可耐地一飲而盡。
喝了茶,莫欣榮神志清醒了,說了聲「謝謝你」,欲翻身下床。朱麗萍一把摁住他,說︰您躺著,再歇歇,酒還沒醒呢。
莫欣榮有些奇怪︰我怎麼會回來睡覺的?徐司令他們呢?
朱麗萍咯咯咯地笑道︰您喝醉了,是梁隊長扶您回來的,徐司令他們走了,您已經睡了幾個鐘頭了。
我睡了幾個鐘頭了?糟糕!失禮了,我還沒跟徐司令告別呢。
沒關系的,徐司令還在上溪,您隨時可以去找他。
申師長呢,也走了?
也走了。
嗨,我還沒請他吃飯呢,那次到他部隊,他那麼客氣地招待我們。
沒關系的,智青不會在意這些的。您再喝碗茶吧?
好,謝謝。朱……智鑒嫂,申師長是申主任的弟弟?
是的,是堂弟,我們很親的,是我們智鑒把他帶大的,也是智鑒讓他當兵的。
申師長了不得,這麼年輕就當師長了,前途無量,而且我看徐司令對他也很好。智鑒嫂,真對不起你,以前沒有照顧好你,把你當四類分子了。
沒什麼,您們也沒讓我受苦。那時候我家智鑒是一心一意為革命,不但把隊伍交給**,把家里的財產也全貢獻出去了,小江還在我家養傷的呢。
小江?哪個小江?
就是江帆啊,當時我和智鑒都叫他小江的……
啊?是江書記?是武臨市委書記江帆?
是啊,我們那時候天天在一起,他和智鑒整天在一起研究革命工作。
啊呀,了不得了!你們跟江書記有過這麼親密的關系?外調時怎麼沒听他說起呢?
您不相信是嗎?您可以問問棗溪人,問問八大隊的人,也可以問問小江他自己。
不不不,不是不相信,我是說我才第一次听說這事。智鑒嫂,真是對不起,我以前真不知道你家對革命有這麼大貢獻。你們現在還聯系嗎?
聯系啊,怎麼能不聯系呢?我經常去武臨看他,不過我不敢多打擾他,他很忙。
是啊,江書記很忙的。我這次下鄉還真沒白來,認識了江書記這麼多革命戰友。智鑒嫂,你知道嗎?江書記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我的命運。
是嗎?小江現在有這麼厲害嗎?能決定你這麼大的干部的命運?
那當然,他是一言九鼎的市委書記嘛。我算什麼大干部啊,不上品的小干部,江書記才是大干部呢。
那好,下次我踫到他給你說說好話。莫組長,以前我們雖然沒什麼說話,但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好干部,文質彬彬的,像個知識分子。剛才徐司令也表揚你了,正直豪爽,你寧可喝醉了也要敬我酒,讓我很感動。
唉,我內疚啊,沒有照顧好你,如果不是這次徐司令批評,我還繼續犯錯誤。智鑒嫂,你以前怎麼也不跟我說這些呢?
莫組長,我們當時參加革命工作是沒有私心的,並沒想過有什麼回報,我想一切都听黨的安排,不想提個人的要求。
居功不傲,知榮守辱,多好的人啊,我們太對不起你了。智鑒嫂,你以後有什麼困難,要跟我說,我盡一切力量幫你。
莫組長,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不想給你添麻煩,只是我家廉平想做點革命工作,你就多帶帶他吧,讓他跟您多學習革命思想。
好,我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