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病皆因毒生,這叫以毒攻毒」
陳子昂剛一張嘴,孟皓然便知他用意何在。心里正笑得翻江倒海,見宗廣厚質疑偏方,少不得替陳子昂幫腔。好在他去年采訪宗廣厚前,為投其所好,曾好好突擊過幾本中醫專著——只可惜後來因采訪時間所限未沒派上用場。此際洋洋灑灑信口道來,竟是滿嘴藥香。
「沒想到你對中醫還頗有研究。」听罷孟皓然一番海吹神侃,宗廣厚對他不由刮目相看。
「和您比,差得太遠。」孟皓然臉s 故作謙虛而誠懇。
孺子可交!宗廣厚心里一樂,拍拍孟皓然的肩膀,「看來,我以後得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您是說再接受我一次專訪?」孟皓然喜形于s 。
「不僅如此——」宗廣厚湊到孟皓然耳邊細道,「另外,我還可以告訴你牛雨的門戶網站設有多少消費陷阱。」
「如此我該怎麼謝您!」孟皓然總覺得省內二號財神牛雨的財富近幾年暴漲得有點邪乎,只可惜一直抓不到其違規經營的把柄,現在見宗廣厚肯助自己一臂之力,當真是喜出望外。
「你不是喜歡挖東刨西嗎,以後外去,別忘了順便替我刨幾個養胃的偏方。」宗廣厚半真半假笑道。
「眼下就給你一個!」孟皓然嘿嘿一笑,推推陳子昂,催他趕緊把偏方說完。
「就怕宗總未必肯信。」陳子昂y 擒故縱,卻不肯接著說。
老子還有什麼不肯信的!宗廣厚一听這話,心里便沸騰開了。想他現在坐擁百億家私,卻不能有口月復之享,治胃病的方子少說也試過幾籮筐,卻是絲毫不見起s ,正r r 妒天恨海呢!別說眼下這不中听的偏方里確有幾味中藥藥引,饒是現在有人敢當面對他說干牛糞能治胃病,他興許也會熬進粥里一試。
只是,這番「幽」思對心機深重的宗廣厚而言,唯能天知地知自知耳,所以他出語故作疑慮重重,「這偏方听起來也實在過于荒誕。」
「真理在沒有驗證前,听起來大都很荒誕」孟皓然哪知宗廣厚此刻是如何想的!一見他面s 猶疑,少不了又是一通說道。
宗廣厚好歹耐著x ng子听完孟皓然的鴻篇大論,對偏方越發思之若渴,忙對陳子昂道︰「既如此,何妨說完。」
陳子昂卻斯斯艾艾,一副y 說又止的神情。這越發撩得宗廣厚心里癢癢。卻也難怪他,久病思良方!本來他對眼前這位英俊異常的年青人突兀提及所謂治胃偏方還多少抱有一些戒備心理的,此際便是一點也不設防了,只是連催陳子昂快快道來。
陳子昂又如此這般一番推辭,最後裝作實在挨不過的樣子,方道︰「螞蟥吸盤九圈,鐵牛須十根,蜥蜴鱗甲十一片」可謂什麼惡心說什麼,直說到「蛤蟆涎二十滴」後,覺得這偏方的藥引也該差不多了方歇。
「這如何入藥?」宗廣厚用心記下偏方後,關切問陳子昂。
「晾干碾粉,干鍋焙烤,湯勺服之。」
「那蛤蟆涎呢?」
「這一干粉末如何下咽?當然得有潤喉之物!」陳子昂不假思索道。
蛤蟆涎潤喉?!宗廣厚听罷不由駭得汗毛直豎。不過,此刻求藥心切,一時也顧不得細想,又詳問諸藥引獲取可有哪些講究。陳子昂自是對答如流。
宗廣厚一一默記于心。這才想起,鬧了半天,還不知道眼前之人姓甚名誰。不然,以後對偏方萬一有什麼不解,可怎麼討教?再者,若此偏方真有一r 讓自己胃口大開,可如何感謝人家?便道︰「都一起赴了市里兩次慈善晚宴,還不知你尊姓大名。」語氣甚是示好。
「免尊姓陳曰子昂。」陳子昂朗朗答道。
「這名字听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宗廣厚皺眉苦思,卻是半晌無果。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孟皓然見狀及時提醒。
宗廣厚恍然大悟。暗度此人竟敢和古代著名詩人齊名,家道淵源定是不淺,僅此一點,人品該差不到哪里去。又想市里也就舉辦了兩次慈善晚宴,此人竟一次不拉都去了,至少良心也壞不到哪里去。心里如此一折騰,不僅對偏方深信不疑,且對陳子昂好感更甚。便玩笑道︰「看來我倆還頗有緣份。」
「是啊。」陳子昂知他指今晚的不期而遇,亦笑,「前兩次見面都是我躲在您後面,今晚倒是您躲在我後面了。」
宗廣厚聞言s 窘,指了陳子昂手里扶著的鎬頭嘿嘿干笑︰「你一身光鮮,卻扛了這玩意,誰見了不感到好奇!」
早料到你是這麼想的!陳子昂心里嘿嘿笑著,也未等宗廣厚再次發問,便順水推舟就著胡謅的偏方瞎編起來。說什麼家父年老體弱,胃口r 衰,本想早r 玉成偏方孝敬老父,無奈該偏方藥引奇絕,集之不易。好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湊齊十九味藥引,卻仍有一味苦覓無著,所以就扛了鎬頭上玉皇山莊來了雲雲。
原來如此!宗廣厚不覺仰天對月吐了一口長氣,似久懸的好奇心得到極大滿足。不過,他心里一波好奇剛歇,另一波又起,于是笑眯眯看著陳子昂,語氣顯得尤是客氣,「不知陳老弟上玉皇山想掘哪味藥引?」
「金背蟋蟀。」
「為什麼不白天來?」
「這你就不知道啦。」陳子昂道,「這金背蟋蟀惡光而喜黑,尤是月黑風高叫聲愈歡。其鳴三高一低,狀若呼天搶地」
還有這等事!宗廣厚側頭撫鼻,暗自驚奇。忽眼泡一裂,作恍然大悟狀,「我知道你們兩位剛才為什麼牆角一蹲老半天了。」
陳孟二人暗自竊笑,對了一眼後齊問宗廣厚︰「為何?」
「你們——」宗廣厚手指輪番點著陳孟二人,臉上難掩得意,「在捕捉金背蟋蟀的叫聲。」
「姜果真是老的辣!」「您的聯想力如此豐富,沒成作家真是可惜。」陳孟二人一唱一和,兩頂高帽不約而同朝宗廣厚稀松的頭頂扣去。
高帽質地不同,卻是一樣的熨貼。宗廣厚戴了感到異常舒坦,卻也並未因此而至頭暈,遂不屑地哼哼︰「若真當了作家,我他媽今天還能住進玉皇山莊嗎?!」
自當年因販賣電子表被廠里宣傳干事貼過大字報後,宗廣厚心里便對舞文弄墨之人甚為輕賤。
「這倒是大實話。」陳子昂感慨道,「想當今中國的文壇泰斗莫道老先生,一輩子爬格子爬得手殘頂禿,可謂著作等身,但傾其碼洋所得,亦不能在b ij ng購一四合院耳。去年好歹憑《瘦r 削臀》拿了個令吾數輩國人足可含笑九泉的諾貝爾文學獎,才勉強擠進中國的億萬富豪榜。不過論其現有財富,還不夠宗總一年陪範市長吃飯開銷的。」
老子現在最熟就是腌菜壇子!見陳孟二人一感一嘆扯到文壇,宗廣厚大皺其眉,卻又苦于插不上嘴,不覺倍感無趣,便借故小解疾走開去。
陳孟二人相聊正酣,起初不以為意。見其久去不歸,免不了回頭張望,卻見宗廣厚遠遠在他們身後的石徑邊探頭探腦走走停停,還時不時地傾耳細听。孟皓然悄聲道︰「他干什麼?」
陳子昂竊笑︰「他在找金背蟋蟀。」
「還當真了!」
「人生最憾事莫過于有福不能享。」
「你這招也太損了!」
「還別說,保不定這方子真能治他的胃病。」
「也是,如此惡心的東西若敢吃,那以後他胃里還有什麼東西不能裝的!」
二人正竊竊私語,宗廣厚走了回來,一邊走一邊煞有介事地整著腰帶。
「拉泡尿怎麼這麼長時間?」孟皓然故意問。
「等你有了我這年紀,能不能拉都是問題!」若換了平時,听到小輩如此不敬之辭,宗廣厚定要將其訓得狗血噴頭。不過此刻他心里另有所系,也無暇計較,不悅地剜了孟皓然一眼後,便堆笑問陳子昂,「陳老弟啊,剛才小便時我細听了一下四周,怎麼不見有你說的那種叫聲?」
「要有,我們還會空手而歸嗎?」陳子昂兩手一攤,故作遺憾。
「你怎麼知道這里有金背蟋蟀?」宗廣厚突兀發問。
「越城有山,曰玉皇;四野產促織,其貴者金背赤足,鳴若婦慟。」陳子昂信口胡謅,嘴里念念有詞。
「這是什麼古籍上寫的?」
宗廣厚雖和孫悟滿一樣沒念過幾年書,但做老總後為了統御手下十數萬眾,手不釋卷,竟是一r 不輟。他當然知道陳子昂嘴里瑯瑯上口說的是古文,而那所謂的促織便是蟋蟀。
「《越地異物志》。」
「越城有這本古志嗎?」
宗廣厚藏書汗牛充棟。為了解密布全國的分公司所在地的風土人情,尤喜收藏地方志。至于集團大本營越城,古至三千年前的越城城郭圖,新直最近出版的越城黃頁,家里更是概無遺漏。並常以此炫耀于人。他原以為自己為搜羅越城的地方志就差掘地三尺了,不想至最後竟還有漏網之魚,心里當下大為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