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利克還記得上一次利希德對他笑是什麼時候。
那時他剛滿十歲,被他的父親——這支血族的上代族長強行進行了守墓者儀式。
這是個異常殘忍的儀式。
承受儀式的人需要月兌光上衣,被用燭火烤的通紅的利刃切入背部,刻畫出他們代代相傳的雕刻圖案,由于載體是肌理,為了防止傷口愈合結疤後失去痕跡,這種儀式的「筆畫」是兩刀,每一道線條的勾勒都是以剔除那里所有的肌肉作為代價的,古老的律法規定承受這種儀式的男x ng必須是十歲,可想而知,對于年幼的馬利克來說這是怎樣的痛苦。
馬利克也並非沒有反抗。
在他出生前,隨著年歲漸高,夫婦二人對于親生血脈的期望越來越淡薄,雖然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收養了一子(利希德),但是血統的執念在落後的埃及依然根深蒂固,在他們看來,只有親生的子嗣才能夠繼續將純正的血脈繁衍下去。
或許是天意弄人,這對夫婦好不容易誕下的親骨肉卻是個女兒……接著在此之後又過去了兩年多,夫婦兩一天比一天失望。
馬利克就降生于他們幾乎絕望的第四年,他的出生對于伊修爾達夫婦來說是意外的驚喜,老伊修爾達嚴格要求他的言行舉止,期望將他培養成一位優秀的守墓者,這種強壓教育引起了馬利克心中的厭煩,很難想象在枯井下暗無天r 的地底生活能夠養出他這幅頑劣x ng子,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外面的世界產生了強烈的好奇,什麼都想徹頭徹尾的了解一番,因為禁足令,父親的藏書室成了他最喜愛的地方,通過閱讀,他了解到了自己十歲時的命運。
「利希德,你知道守墓者儀式嗎?」
「不太清楚。」已是少年的利希德佇立在他身邊,他的任務是陪伴馬利克讀書,為他解悶。
「也是呢,你又沒看過父親的背部……」馬利克扶額哀嘆不已,「這是伊修爾達家代代只傳一子的儀式,再過一周,我會被在背部刻入代表所謂‘王之記憶’的圖案,並且發誓用生命守護它。」
「你知道那有多痛嗎?听說會讓人趴在床上哀嚎一整個月!!」
「利希德,不如由你來代替我進行儀式吧?」
「雖然是收養的,可畢竟也能算是守墓一族,而且由你進行儀式的話,父親一定會真正認可你是我族的一份子!」
利希德微笑著點頭。
他奢望的從來就不是長子的地位,而是老伊修爾達真正的承認。
九年前他被這對夫婦收養,在馬利克未出生的那段時間里,他是被他們視如己出對待的,馬利克出生之後他的地位卻一落千丈,摘掉那頂「養子」的帽子,他需要做的事和雜役沒有區別。但是他從來沒恨過這對夫婦,因為對于他來說,這二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他一直暗自記著,期望在以後能有機會報答自己的「父母」,能有機會開口,叫老伊修爾達一聲父親。
然而老伊修爾達卻不肯給他這個機會。
「你說什麼?你要代替馬利克進行儀式?」y n暗的地底,老伊修爾達听聞他的要求後暴跳如雷。
「別開玩笑了,你只不過是個下人!你身體里的血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若是敢輕易泄露我族的秘密,我就割下你的舌頭,要你的命!」
「滾出去!」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在十歲生r 的這天,馬利克上身纏滿繃帶,踉蹌著從主殿中走了出來。
「利……希德……」
「告訴我……」
老伊修爾達的每一刀都像是雕刻在他的心髒上,痛苦到最後已經麻木了,他重復思考的,只有從壓抑中爆發出來的憎恨。
父親十歲時也忍下了同樣的痛苦嗎……
為什麼,我們這一族非得承受這代代相傳的印記。
幾乎一生都蝸居在暗無天r 的地底,只有從井口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空。
「告訴我!我該恨誰!?」
他竭盡所能的睜大雙眼,嘶啞的喘息著,滔天的怒火無從發泄,匯聚在他臉上,隨著他的情緒跳躍扭曲,竟是又撕裂出另一張面孔。
一張內心中只有憎恨與毀滅的面孔。
「為什麼不回答我!利希德!」他抬起頭,想要看看對方為何半天沒有動靜。
利希德跪伏在他身前,鮮血止不住的從他臉上滴落。
透過昏黃的燭光,馬利克可以看到,他的臉上有著和自己背部類似的傷口——就在馬利克接受儀式的同時,他也用被燭火灼燒後的刀在臉上銘刻下了這段代表忠義的銘文。
「我沒辦法為您分攤**上的痛苦。」
「所以,至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您,以及您家族的效忠……」
馬利克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他躁動的心情逐漸恢復平緩,臉上扭曲的另一張的面容也慢慢消失了。
從此,只要看到這張臉以及這張臉上的刺青,他就會想起這幕場景,就會強迫自己去想起……生命中還有更多美好的東西。
然而他卻從沒想過這種類似欺騙的麻醉有多脆弱。
……
—童實野町市中心的海洋館—
「呃……啊啊啊啊……」馬利克捂住腦袋,痛苦的在地上抽搐著。
天光焰冷酷的挑挑眉,抬起腳蹬在利希德身上,將黃昏從他身體里拔了出來。
「真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獲得如此忠誠的部下。」用手中的巨劍輕輕將這具壯實的身軀撥到一邊,她意外的多看了對方幾眼。
「不過你還是要死。」
「等等!」伊西絲飛速沖了過來,沒有收力直接用肩膀撞了過來,天光焰猝不及防,被她撞的後退兩步。
利希德為馬利克爭取的這點時間已經足夠其他人做出反應,夏迪悄無聲息的站到了她的右後方,左後方則是出現了貘良的身影,再加上正面所面對著的伊西絲,少女重新站穩後赫然發現,自己居然被合圍了。
「真讓人意外。」夏迪看著不遠處的白發少年,「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需要你的幫助。」
「我可不這麼認為。」貘良貪婪的注視著他手里的千年秤,「這很好解釋,只要你乖乖將持有的兩件神器交給我,我也並不是非要你的命不可……你的另一件神器呢,為什麼只拿出一件?」
他疑惑的盯著夏迪的胸口,那里空空如也,如果不是五年前見過一面,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該不會以為,這是個很容易解決的對手吧。」
他說的是實話,倘若能夠獲得全部的七件神器,他不介意仁慈一把。不過這些神器匯聚到一起後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他可就管不了了。
「……可能嗎。」夏迪面s 凝重,眼前的局勢確實很糟糕,與這種毒蛇般的對手合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反咬一口,再加上天光焰這個麻煩的源頭,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著急了。
「另一件神器也在這里,你自己看著找吧!」說完,他撇過臉,不想再看貘良那副嘴臉。
檢查完利希德的情況,伊西絲滿臉疲倦的站起身,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放到少女手中的巨劍上。
這把劍的造型太過凶殘……那幾節斷面的突出部位對傷口的二次破壞幾乎是毀滅x ng的,毫不客氣的評價,即使是一頭獅子被它正面刺中也很難活下去。
利希德的運氣不錯,這把劍刺入的位置是右胸靠上,被她強行封住傷口防止大量出血後還有一絲生還可能……但也只是一絲而已。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失神的看著面前的白發少女,仿佛終于重新認識了她。
「你明明已經贏了,為什麼要下這樣的死手!」
天光焰看似平靜地听著她的指控,握住劍柄的手因為用力過猛不住的顫抖著。
「原來你們之前就在啊……」她深深吸了口氣,控制著自己沒一劍劈過去。
她不是傻子,白之前被偷襲的時候對方不出現,被馬利克c o縱的贗品太陽神攻擊時也不出現,偏偏這個時間跑了出來……這已經足夠說明很多問題,瞬間她感覺自己被耍了。
伊西絲一呆,臉上的憤怒迅速僵化消失。
隨著她在這里出現,守墓血族和海馬集團的聯盟也同時宣告破裂,很顯然……對方已經明白自己很早就在這里看戲,這代表她默許了古魯斯傷害少女的一系列行為……等同于背叛,沒有掌權者能在知道這點後繼續維系兩邊的關系,更不要說海馬原本就和她不對路。
她沒法解釋,因為這是事實。
「看上去今天是沒結果了。」天光焰環視一圈,散去了手中的巨劍。
狂暴充盈的暗之力並沒有淹沒她的理智,她並非不敢同時對抗三件千年神器,但是這具身體……這個形象所代表的並非只是她自己,她必須為李白蘇醒之後的環境做出考慮。
雖然她心底里很不情願就這麼算了,但是好歹也重傷了一人,氣消了不少,態度有所緩和。
「據我了解,你們有不少都是參賽者。」她捋了捋散亂的頭發,譏諷的望著圍住她的幾人,「……那麼我衷心希望,你們都能進入八強。」
說完,她上前兩步,將昏迷不醒的Joker橫著抱了起來,然後視包圍如無物,轉身徑直向著貘良的方向走去。
「今天只是利息。」路過貘良時,她輕輕吐出這樣一句話。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做這種無用功。」貘良斜視著她,意味深長的笑笑,「你最好出去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她扔了。」
天光焰沒再搭理他,叫上妮特準備離開。
眼看著她和另一位黑發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通道里,夏迪才總算松了口氣。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這里心情最矛盾的,他不希望就這麼把對方放走,但是想留下她可沒那麼容易……他粗略估算了下,少女之前釋放出的黑暗能量起碼需要四件神器的加持才能抗衡,這是非常驚人的,算上貘良和作為封印載體的千年鑰匙勉強可以湊齊,只不過他還是無法對前者放下戒心所以沒有提,萬幸她還存有理智,還好,至少不算是最壞的情況。
「我很抱歉,夏迪……但是你的期望恐怕很難實現了。」伊西絲解下了自己的千年首飾,哀傷的凝視著它,「千年寶物最多只能做到c o控人心,本身畢竟是不懂……也許,從開始我們就不應該妄圖這麼做。」
她是知道馬利克的另一個人格的,很久以前,她和利希德一起見證了那可怕的一幕,所以她明白利希德的倒下意味著什麼。
「艾茜,你……」夏迪驚訝的瞪著她,從這番話里他听出了不好的預兆。
「這次的比賽,我退出。」伊西絲搖搖頭,即使是一片混亂的未來,有些東西還是無法阻止,她已經決定了,不再親身參與其中,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見證之後的發展。
夏迪大吃一驚,正要勸說她打消這可怕的念頭,卻看到從對方身後緩緩站起一個人。
「這可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馬利克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充噬著憎恨與毀滅y 望的面孔。
這個在原著中締造數起殺孽的負面人格,終于還是蘇醒了。
「是吧?我親愛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