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背後是念青唐古拉山的皚皚白雪,左右是高山峽谷,頭頂是如墨的積雨雲,腳下不遠處就是水流湍急的堆龍曲,唯有中間這條彎彎曲曲的道路才是生之門!
陡峭的山崖間,蜿蜒的公路時高時低的在山谷中穿行,而河道也時遠時近的在山谷中咆哮著一路跟隨。
見慣了高原的荒涼和羌塘草原的蔥郁,冷不丁地一頭闖入群山包圍的山谷中,還真的有點不適應,尤其是在前面的路上,連續的直路上放開車把都可以半天不用管,而這段路又是令人緊張的後背發硬的發卡、U、Z、S型的彎道組合而成。
高原終于還是在這最後的一段路上沒發一點的慈悲心,被彎道和狹窄的下坡路折磨的j ng疲力盡的我們,再次迎來了豪雨。
這應該是來自于印度洋的暖濕氣流帶來的雨水吧,我心里想著應該是天氣預報的口吻說出的專業名詞,恨的牙根癢癢,以至于後來很長時間里,我只要一听到「印度洋」三個字,就像听到了讓我厭惡透頂的惡人名字一樣。
這次的雨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說它是雨,因為確實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說它不像雨,是應為這雨下的有些奇怪。
更像是個頑皮的孩子拿著個水盆,突然出現在你身前,一盆水正正好的潑到你身上,然後轉身逃去,過不了一會呢,又從你側面偷偷模模的過來,又是一盆水澆到你全身。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大團子濕了吧唧的雨水「 當」就從頭到腳的砸了過來,砸的人和車都直晃悠,剛剛驚魂初定,後背又來這麼一大團子,兜頭蓋臉的順著脖子和脊背就灌了下來。
我心里話說,你這是玩我呢!能不能正經八百地下雨啊!不帶這麼調理人的!
剛心里罵完,天空中 嚓嚓一道大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一串悶雷轟隆隆地響起,我身上立刻就豎起了汗毛,敢情我心里一罵,老天爺不樂意了!
有種異樣的感覺突然充斥了全身,就覺得燥熱的不行,坐立不安的那種揪心的感覺,我下意識地就把車停在了路邊,打手勢讓後面的車也停了下來。
跟在我後面的小辮把車停穩後,走過來,問我怎麼了,是車壞了還是人不舒服?我搖搖頭,那種奇異的感覺還沒有消退,總感覺要有什麼事情發生,可確實說不出是什麼事要發生。
正疑惑呢,天空中漆黑的雲團壓得更低了,眼看著就已經黑沉沉地接近山崖頂了,看得人都喘不過來氣。
雨小多了,一大團子一大塊這樣的雨水被牛毛細雨代替了,我把雨衣敞開,背著風點了顆煙,用袖子攏著抽了幾口,ch o濕的煙抽起來辣嗓子,引起一陣劇烈地咳嗽,我正咳的眼淚都要出來的時候,一場災難降臨了!
谷頂上方的雲團黑s 的雲霧開始上下翻滾,漸漸地變成了一個漩渦狀的「雲眼」,看著恐怖y n森,突然從這個變幻不定的雲眼中迸sh 出一道耀眼的閃電,正擊中前方一道山崖的中部的灌木叢。
灌木叢瞬間就燃燒起來,別看被雨水淋濕了枝葉,火苗還是在樹冠上躥起了挺高,正當我們目瞪口呆的時候,又一道更強烈的閃電帶著怪響,就那種類似于打口哨的聲音, 哨著再次擊中山崖中部,這次是打在一塊巨石上,激起了一片黃騰騰的煙塵,離得挺遠的我們都聞見了一股子硫磺的味道。
就見那塊巨石三晃兩晃的,慢悠悠地就離開了原來的位置,順著山崖的坡勢滾動起來,越滾越快,還帶起無數的碎石和沙土,轟隆隆地向著崖下的國道撲來,我急忙抬頭看了看我們待的位置,還好,我們是在一大塊伸出的崖體的下方,和那片出現落石的山崖不屬于一個山體。
就在我們驚異地看著那塊巨石連帶著無數的碎石沙土,順著山體越滾越快地就要墜落到路面的時候,一輛越野車從對面的彎道疾駛而來。
我趕忙連揮手帶喊的想提醒那輛越野車趕緊停車,小辮他們幾個也都揮舞著手臂提醒車里的人看頭頂上,都希望那車里的人能看到我們的提示,別被落石砸了。
可惜,估計車里的人剛拐彎過來,還沒對我們的又蹦又跳的瘋狂舉動做出反應呢,那塊石頭已經呼嘯著從崖頂墜落下來,「 」的一聲巨響,我們腳下的地面猛烈地一震,那輛越野車瞬間就被一團塵霧包裹了,我們看不清情況,不知道那車被砸了沒有。
里啪啦的碎石又落了一陣子,路面上的塵煙漸漸散開,我們才算看清了前方的情況。磨盤大小的一塊巨石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越野車的機箱蓋上,車頭整個被拍到了地面上,底橋應該是被沖擊地斷裂了,兩個前車輪都趴倒在地面,車里的情況看不太清。
我讓大家先別過去,因為前方山體上還時不時地有小石塊和沙土滑落,誰知道會不會還有大石頭或者是整片的泥土滑落呢,我自己戴著頭盔順著公路內側小心翼翼地過去看看情況。
一邊走一邊看頭頂上,幾十米的路戰戰兢兢地蹭過去的。到了車跟前,我都傻了,沒見過這麼慘的車,整個車頭被砸扁了,機器零件散落了一地,後車身半翹在空中,兩個後輪胎還在轉呢,車身的玻璃碎了一地,正駕駛和副駕駛那的人一臉的鮮血,一動不動。
我試著踹了踹副駕駛這邊的車門,喊了幾聲,負傷的兩人都沒反應,車里還彌漫著一股子煙霧,後座那看不清情況,我趕緊和隊友們招手,讓過來幾個人。這時候兩邊路過的車也都停下來,不停也不行,不寬的路面被這輛車和碎石泥土佔了一多半。
小辮他們跑過來,我們一起使勁拉車門,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算把變形的車門拉開了,先把副駕駛位置上的人拉了出來,看長頭發估計是個女的,一臉的血和泥土,看不清模樣,也不知道傷哪了。
正駕駛位置的司機不太好拉下來,安全帶卡到座椅和變形的變速箱那了,還是華子掏出電工刀,把安全帶割斷才算把司機也拉了出來,這個傷的嚴重,腿那有兩道深深的傷口,褲子都破了,露出白s 的肌腱,皮肉都外翻了。
這時候嗆人的煙霧越來越濃,估計是線路外皮被烤的正在融化的那股子膠皮味,加上機油什麼的泄露的味道,我心里核計,趕緊看看後座還有人沒,不然,這車估模著快要起火了。
前車門那我進不去,車頂被壓彎後支撐柱也彎曲,我要費挺大勁才能鑽進去,華子一把把我拉開,一縮頭就鑽進了車里,扒著座椅探頭看後車座那有沒有人,一看不要緊,還真有人!華子沖我喊,可能是孩子,在車座下邊呢!
由于後車座是半翹在空中的,我們拉拽車門還使不上勁,這個時候,眼看著被巨石壓著的車頭位置煙霧越來越大,隱約能看到火光。不少停車的司機都跑過來幫忙,可人再多也沒用,使不上勁干著急!
顧不上那麼多了,華子用力搖晃了兩下座椅,把靠背使勁的掰倒了不少,想蹁腿邁過去,可是車頂下凹後空間太小,一條腿過去後,卡在了座椅靠背和車頂之間。
這時候千萬不能慌!我心里告誡自己!轉過身沖人群喊,「快拿滅火器!別讓火起來!把這兩人抬遠處去!」
如果著了火,後座的人就算交待了,鬧不好華子也出不來!燒到車後的油箱,那事就大了
指揮完其他人去拿滅火器和把傷員抬走,我喊過來小辮,和我一起用力推華子的,一使勁,還算不錯,華子的瘦一下子就過去了,再把另一條腿收過靠背,整個人就到了後車座。
我沖華子喊,「把車門踹開!」我讓個高的小辮、老範他們幫著拉拽車門,足足費了好幾分鐘的工夫,後車門才見活動了!這時候,幾個大車司機拿來滅火器,沖著冒煙的前車頭一通噴,把我們身上也整的白乎乎的。
華子鉚足了力氣,雙腳猛地一踹!後車門終于開了,我探頭一看,在後車座和前車椅之間的地上,蜷縮著一個瘦弱的身體,估計是孩子,趕緊連拉帶拽地抱出來,還是個小男孩,頭上沒傷,鼻子里流出兩道血跡來,身子軟蔫蔫輕飄飄的。
把三個傷員都轉移到我們車隊那邊,抬到遠離山崖的河灘上,遠遠地瞧見車頭的濃煙和火苗也被滅火器撲滅了,我讓老李他們拿著車隊的急救藥箱,和張主任他們幾個先去處理下傷員的外傷。我們累的一坐路邊,才發現湊車跟前最近的幾個都成了剛從面粉缸里撈出來的一樣,小臉都和唱戲的一樣。
抽了顆煙,穩了穩神,看著兩邊被堵的車開始緩慢地移動,一輛接一輛地從事故車旁駛過,心有余悸的想,如果不是我突然的有異樣的感覺停下車,這塊石頭正好砸到我們車隊中間,砸到摩托車,那連人帶車都得拍成餅!
讓濤子他們幾個過去幫忙疏理下擁堵的車輛,我下河灘上看看傷員情況,走下河灘的時候才想起來打120電話,試著撥通了120,佔線!掛斷了再撥,還是佔線!c o他媽地!心里罵了一句娘!
女傷者醒了,傻呼呼地睜開眼看著我們半天,低下頭看到自己身上和手上都是血,愣了下,突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嚇我們一跳。
那女的一下子坐起來,不哭了,四處用目光掃描,不知道找什麼呢。掃了一陣,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了躺在旁邊的孩子,又是一聲嘶嚎,爬起來就沖孩子撲了過去,一把抱起孩子,放聲大哭!
我趕緊勸,說孩子沒死,剛才試了,有心跳有脈搏。這女的才用手輕輕拍打孩子的臉,好一會子,孩子才出了一口長氣,醒過來了,沒睜眼呢就哭聲先起來了,娘兩抱一起這個哭啊,哭的我心里也慘兮兮的。
我轉過身去看躺在另一邊的司機,看樣子30多歲的壯漢,還緊閉著雙眼沒動靜,張主任和我說,剛才看了看,起碼有條腿估計是骨折了,看他呼吸的時候胸部的變化,沒準肋骨夠嗆也有骨折的位置。
張主任的老婆原先在部隊就是軍醫,老哥跟著耳濡目染的,看著處理傷者的樣子,還真有那麼點專業的架勢。
我挺著急,這麼熬下去,傷者得不到有效的治療,我們還不能這麼一走了之,120電話還打不通,真是進退兩難!
囑咐張主任他們先給蘇醒過來的那娘兩處理下傷口,咱那急救箱里雙氧水、酒j ng、雲南白藥、紗布啥的都有。我站起身想走回路面上,找個過路的車,看能不能幫著往前面送下傷員。
正焦急地四下張望著看有沒有小客車或者是轎車什麼的,突然听到了無比親切的「嗚哇嗚哇」的聲音!救護車來了!還真是,從山腳那邊沖過來一輛閃爍著頂燈的救護車,後面還有j ng車跟著。這下,我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有他們到了,受傷的人就算得救了,這時候路上被堵的車也漸漸稀少了下來,每一輛經過我們身邊的車輛,車里的人都會對我們伸出大拇指,那意思俺懂,對俺們剛才的義舉表示欽佩的!
醫護人員在河灘上開始緊急處理傷員,j ng察也在那勘探現場忙著疏理車輛,我悄悄的把隊員們都召集回來,數了數人員,一個不少,走吧,咱的趕路啊,天都快黑了,可別半夜進拉薩!
我們一輛接一輛地在交j ng的指揮下,從被大石砸爛的越野車前駛過,轉過前面的山腳,眼前豁然開朗起來!怪不得救護車和j ng車來的這麼快呢!敢情這山崖是整個山谷最南邊的一道山梁,出了谷口,一片平展的田園風光赫然展現!
黑沉沉的惹了禍的雲團也散了,藍天白雲下,水田、村落、桑煙、晚歸的牛群,這安靜祥和的景s 一點都和剛才的凶險境地挨不上邊。
夜幕中,那條讓我心頭一熱的白楊樹林道出現在車隊前方,遠方的河谷中,星星點點的燈光宛如天上閃爍的星辰,我向後方的隊友用力的揮舞著手臂,示意他們看那片燈火!
此時,我听見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大聲地疾呼︰「拉薩!我們來了!岡拉梅朵!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