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塤
長沙的夜晚很美,我和幾個朋友吃完飯一起在創意街散步,琳瑯滿目的小工藝品看的人眼花繚亂,讓人流連忘返。走到一處小巷口,幽暗的燈光里一間獨特的小店吸引了我,這是一家小樂器店,賣得樂器很獨特,是用土燒制的塤,各式各樣的塤擺滿了貨架,店主是位熱心的小伙子,他不停的向我們介紹著他的寶貝,還讓我們試吹,我擺弄了一會,也不會吹,于是就踱步到店門口等著還在店里興致高昂的擺弄塤的朋友。我抬頭看了看店的門臉,確實古s 古香楚韻十足,心中暗自贊嘆這座古城的魅力,連在這深深的小巷里都藏著文化。我的視線慢慢向下滑落,一瞬間我愣住了,月s 下一幅優美的圖畫驚現在我的眼前,只見一個文靜的女孩兒安靜的坐在店門口一只高凳上,她就那麼坐著,不時的看一眼手中的東西,然後瞥一眼巷口,俊俏的臉龐上一雙大大的眼楮滿含著一種期待。她優美的曲線被昏暗的燈光勾勒的異常迷人,我被眼前的美吸引住了,沒有注意到朋友們已經從店子里出來,店主也跟著出來送客,他突然用很不友善的聲音沖著那靜坐的姑娘嚷到︰怎麼還坐在這里,也不招呼客人。他伸手就去拉那姑娘,我覺得他破壞了一副美景,心中不悅,埋怨的對店主說︰哎~!你真麼這樣,有話好好說嘛!「哦!」店主一臉抱歉的說,"你誤會了,她是我妹妹。"「是你妹妹也要好好待她呀!」「是這樣……」店主顯然不耐煩向我解釋什麼,搪塞的支吾著。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又不得不說點什麼,于是他斷斷續續的給我們講了一段耐人尋味的故事……他的妹妹是一個文靜的姑娘,自從他開了這家陶塤店她就一直在這里幫著打理,可愛的姑娘一直以來有一個心願那就是考入音樂學院,因為從小做為苗族的她就非常喜歡唱歌,而且天生一幅好嗓子,哥哥也是個業余歌手,彈的一手的好吉他,就是因為兄妹倆都喜歡音樂所以才開了這家陶塤店。哥哥特別疼愛這個文靜可愛的小妹妹,為了能圓上妹妹考音樂學院的夢想,哥哥用辛辛苦苦掙來的錢給妹妹交了學費去一家音樂培訓班培訓,本來是想幫妹妹一把,可誰曾想卻給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帶來了噩運。
妹妹不但歌唱的好,人也漂亮,單純善良的她沒有想到被同期的一個男孩子偷偷的愛上了,他們每天在一起學習,一起唱歌,漸漸的彼此已經深深相愛,本來都是花季的少年男女,戀愛也是自然的事,哥哥也就沒怎麼在意,妹妹經常領著男朋友回店里幫忙,一來二去的哥哥也開始接受這個即懂事又乖巧的小帥哥。一天哥哥表示感謝的送給了男孩子一只陶釉很獨特的陶塤,那釉子順著塤壁流下經過後面孔的時候巧妙的勾勒出一個心型,男孩子很喜歡吹塤,他告訴妹妹塤有一種嗚嗚咽咽的悲蒼感,就如同人內心的傾訴,帶著點淡淡的憂傷和清愁,很能表達情感,所以得到這只塤他很珍惜,他說這塤上的心型會因為自己的吹奏而成為愛女友的真心,妹妹羞澀的接受著飄然而至的浪漫愛情,一切都是那麼幸福,自然,無可挑剔。
看著妹妹快樂的學習,浪漫的戀愛,哥哥心里別提多高興了,眼看就要到音樂高考的時間了,哥哥跟妹妹說︰快要音樂高考了,培訓班也該結業了,你把你男朋友請回家里來吃頓飯吧,你倆也放松放松。妹妹帶來了男友,哥哥款待了這個一身藝術氣質的男孩子,飯後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男孩子若有所思的從口袋里掏出那只帶心的塤,坐在門口悠悠的吹響,那嗚嗚咽咽的陶塤聲攙雜在淅嗦的小雨里,更顯的有幾分動情,妹妹偎依在男孩子身邊,愛憐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呆呆的問他︰你有什麼心事嗎?男孩子停下來沖著女友微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妹妹好像听懂了男友的心曲,伸手拉起男孩子,帶著輕松的微笑說︰我們去你家玩吧,我想去看看你家門前的山,你不是很久都沒回家了嗎?沒等男孩子回答,哥哥就趕忙阻止︰不行不行,你本來身子就弱,這下著雨你去山里如果著涼了怎麼辦?男孩子埋頭不做聲,妹妹也許是心疼了,甩著哥哥的手撒嬌樣的說︰沒事的,我想去山里玩。哥哥堅決不同意,男孩繼續的不做聲。
如果哥哥就這樣堅持著不讓他們去山里,也許故事到這里就不情願的結束了,可偏偏哥哥沒有堅持,妹妹還是陪著心上人一起去了山里,雨並不大,哥哥也沒再阻攔,一對戀人相伴著消失在細雨里,哥哥早早的就收了工,心里惦記著弱不經風的妹妹哪還有什麼心思去做生意,一個人坐在窗台邊撥弄著吉他,等著妹妹回來。
雨越下越大了,遠處的山峰上已經被濃濃的烏雲壓的喘不過氣來,天s 也開始暗淡下來,哥哥的心也揪成了一團,不知道妹妹到了男友家沒有,有沒有被雨淋濕呢?
黑夜漸漸來臨,天依舊沒有放晴,還是飄著細雨,哥哥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驚醒,听聲音應該是妹妹回來了,哥哥急忙起身出來,看到一臉疲憊的妹妹濕嗒嗒的站在門前,妹妹只叫了一聲哥,就自己默默的回房睡了,哥哥擔心妹妹,來到妹妹屋里,習慣x ng的伸手模了一下妹妹的額頭,嚇了一跳,這麼燙,趕快叫醒妹妹說︰去醫院吧,發燒這麼厲害在家睡著怎麼行?妹妹無力的用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放在哥哥手里,搖了搖頭說︰不想去醫院,哥哥低頭一看馬上明白了一切——這就是那只帶心的陶塤!
從那以後,妹妹再也沒有唱過歌,因為生病也錯過了考音樂學院的時間,從那以後,妹妹再也沒有幫哥哥招呼過客人,每天只是靜靜的坐在店子門前的高凳上,手里永遠都捧著那只帶心的陶塤。
故事講到這里,在場的我們幾個都沉默了,能說什麼呢,勸解?安慰?似乎人家姑娘並沒有悲傷的意思,用得著嗎?我朋友是個急x ng子,踫了一下店主的肩膀就問︰這都是為什麼呀?哥哥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哎!你說啊,到底為什麼啊?
你們還是別問了,我也該收店了,都這麼晚了,你們走吧!哥哥似乎不想告訴我們更多,也許是怕傷到妹妹的心吧!我們心頭疑慮叢生怎麼肯就這麼走了呢?我想還是直接問妹妹吧,于是就湊到妹妹身邊,盡量用和藹的口氣問她︰小妹妹,你能告訴我們你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麼?女孩無力的看了我一眼,揚了揚手中的塤,我確實看到上面有一個心型,不過好像缺了一小塊,不那麼完整了,我說︰能讓我看一看這只塤嗎?女孩把手舉高給我看,我發現塤上的心尖右上一點有一個缺口,仔細看有點象用小刀之類的東西刻畫的一滴眼淚,我的心一沉,難道?哦!不會的,別瞎想了!
女孩看我驚愕的神情,微笑了一下說︰他沒出事,好好的,你別擔心!
那這滴眼淚?我追問著女孩,女孩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們幾個,最後還是緩緩的說了起來……
那天從家里出來後,女孩和男友手拉手的去了山里,一路上倆人心里裝滿了甜蜜,細細的小雨淋濕了女孩的長裙,男孩心疼的擁著女友,用體溫溫暖著心上人,倆人就這樣磕磕絆絆的走進了公交車無法到達的山里,一路上飄滿了浪漫,女孩,男孩都沉浸在幸福之中,手中的雨傘一會完全傾斜到女孩頭上,一會又傾斜到男孩頭上,兩把傘他們卻只撐開了一把,是愛情拒絕甚至一傘之隔的距離。
女孩講著講著停了下來,我們就那麼站著等她說出最關鍵的一幕,女孩的眼楮里滿是淚光,讓我們不忍去催她快些講,哥哥從屋里端出一杯熱茶,遞給妹妹,妹妹輕輕的把臉伏在杯口的熱氣上,我清楚的看到一滴淚落進杯子里,我的心一陣緊縮……
良久,我的朋友說︰明天還要上班,就別再耽誤人家收店了,太晚了,我們回去吧。女孩也起身要走了,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看著哥哥把店門關了,領著妹妹走向幽深的小巷里,他們回家了。我們幾個也匆匆趕回住處,畢竟已經深夜,空氣變的那麼涼,我們一路上猜測著那女孩為什麼會那樣,什麼樣的猜測都有,可我堅信著一樣東西,這對有情男女的愛情沒有結束。隨便朋友們怎麼議論我都不吭聲,默默的跟著他們走著,走著……
事情過去了大家都在忙著工作,好像已經把那個不起眼的小巷忘記了,也沒再提起那個靜坐的小姑娘,我也就是閑暇下來時偶爾心里飄過一絲酸楚,我這個人最受不得心里放個情結,哪怕是別人的,于是我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又一次走進那條琳瑯滿目的創意街,不過這次是中午吃飯的時間,我想白天去問也許能少一些讓姑娘傷感的氣氛,一路走去,顧不得看左右的商品,直奔那條小巷而去。晚上看起來詩情畫意的小巷白天卻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沒的非常難找了,我幾乎是走過了幾條巷子,又回來才看到那塊不大的招牌,從人縫中隱約看到那店的門口靜坐著那晚的女孩子,白天看她是那麼的普通,幾乎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她在為愛情傷心。
我急忙想過去問她,就在這時我感覺被一雙手緊緊的拉住了胳膊,我一驚,以為是小偷,回身就想揮拳——眼前一個帥氣的大男孩,一臉的憂傷……
我們一起坐進不遠處的一間酒吧,我點了兩瓶啤酒,給男孩子打開一瓶,他也不問是誰付帳就仰脖喝了一整瓶,然後就低頭不語了。我說︰小弟弟,你不是說你知道那個女孩的故事嗎?快跟我說啊?
「叔叔!」男孩終于說話了,聲音哽咽的就如同那吹響的陶塤,我心里一陣顫栗,作為一個曾經經歷過愛情的中年人,此時我什麼都明白了!眼前的這個男孩子就是那個女孩的男友!
你怎麼知道我在關心那個女孩的故事?我詫異的問他。
「我每天都會躲在不遠處偷偷的看她!」男孩的話把我的心都刺痛了!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她呢?我略帶埋怨的責怪他!
「我不能!」
「為什麼?」
「我媽不讓!」男孩幾乎是哭出了聲。
「你媽不讓,你就不能找她啦!這都什麼邏輯啊!?」我非常生氣,根本沒在乎男孩的眼淚。
「你不懂,叔叔!你不懂!」他終于哭出了聲。
「好,那你告訴我,讓我懂!」我的情緒已經不會再去顧及這個淚流滿面的小男孩的心酸。
「我現在上大學是我大伯供養的,我很小爸爸就跟媽媽離婚去了大城市,媽媽沒錢供我上學,就求大伯供養我,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到現在的音樂學院,我不能跟她好,媽媽不同意,因為大伯答應了一家相親的,是大伯好朋友的女兒,她家里挺有錢的,女孩子也漂亮……」
「那你就不能跟你大伯去解釋一下嗎?」我實在听不下去了,聲音很大,酒吧里的服務員都在看我,以為我在欺負一個孩子,我干咳了一下,放緩了聲音問他︰你媽見到你喜歡的這個女孩子了嗎?
男孩開始控制情緒了,他喃喃的說︰見了,我也告訴我媽我喜歡她,可是……男孩怎麼都控制不住情緒,開始抽泣。
我拍著他的肩膀,y 言又止。卻沒想到他接下來嗚嗚咽咽的說了一通話,把我心里所有的酸楚一掃而空,心頭一暖,哎!奇怪的年輕一代,哈哈,我輕笑著拍了又拍小男孩的背!搖了搖頭,起身去付酒錢,我走到酒吧門口回頭沖著還在抽泣的男孩說︰孩子,只要你努力,你的愛永遠不會象雨後的山路那樣慢慢干涸,相反,這份愛將越來越濃,越來越美!
我走了,沒有再去女孩那里,也沒有把男孩的心事去告訴她,盡管男孩苦苦相求,要我傳話,盡管他淚流滿面,痛穿心扉,可我卻深深的為他感到幸福,慶幸這世間還有點點真愛,哪怕是帶著痛,哪怕是含著淚,哪怕是用最珍貴的青ch n做為交換,這終究是一份愛,一份實實在在沉甸甸的真愛,年輕人,珍惜你得到的吧,雖然它看起來那麼的不起眼,就如這琳瑯的創意街上萬千商品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可它卻是只屬于你的,最珍貴的愛!
男孩最後跟我說的話很混亂,不過我一下就听明白了,整理出來就是下面這句︰我本來想求我媽接受她,可她卻自己走了,還向我媽保證不會纏著我,我追出去很遠,她只向我要回了那只帶心的陶塤,她扔給我一句話「成不了歌星不要回來找我,如果現在來找我咱倆就徹底完了!」,叔叔,你能幫我告訴她嗎?我很想她,天天都在躲著看她,請你告訴她我已經考上音樂學院了,而且我沒有同意大伯給我相親的那個女孩,我想和她好,就是不讓我上學我也想!
我沒有答應男孩的請求,因為我听得懂陶塤的聲音,那嗚嗚咽咽的悲鳴不是傷心,而是一種發自內心厚重的情感,滿含著歲月的沉澱,讓人無法側耳,我默默的期待男孩和女孩他們的愛之塤能早r 奏響,感動這瀟湘楚地的彎彎小享,感動這奔流曲折的湘江ch n水。讓塤那嗚嗚咽咽的古老曲韻讓更多的年輕一代听懂,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