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泰好賭,但運氣極背,這已是他在永利錢莊連續輸的第七把。
掂量著手上唯一剩下的那綻雪花白銀,猶豫再三,終于一狠心把它壓到‘大’上。
他現在玩的是搖骰子賭大小。這個賭博游戲的玩法很簡單,一個骰盅三個骰子。骰子六面,每面分別為一二三四五六點,搖出的點數4至10為小,11至17為大。三個骰子點數相同叫豹子,莊家通吃。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莊家大聲吆喝,手里的骰盅快速變換動作,然後狠狠壓到桌上的骰盤里面。包括劉泰在內,聚攏在一起的所有賭徒,懸著的心都跟著莊家的手勢晃動,緊張刺激得讓人熱血沸騰。他們就是愛死了這種刺激帶來的極度興奮,可以讓他們把賭桌外的所有煩心事通通拋開。除了感觀的巨大刺激外,什麼事都不用思考。
「開!開!開!」不管有沒押住,所有賭徒此刻全部叫嚷開來。周圍其他賭桌也此起彼落傳來相同聲音。放眼望去,整個永利錢莊的一樓一共擺了二十多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是人滿為患。
這些人其實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一群賭徒。
顧名思義,永利錢莊應該屬于銀行雛形,辦理存放款項的信用機構,不過這種機構在明代中葉以後才陸續出現。錢莊錢莊,明明就是一個賭坊好不好?
不過這個‘莊’卻是實如其名。
整個永利錢莊是由一座小莊園組成。這里是主樓,無論是誰,只要想賭錢都能進來。
稍有檔次的都聚集在二樓的眾多包廂里。那里就不能輕易涉足了,至少你身上要帶夠一定的錢。
更有檔次的都在遠離主樓的其它廂房里。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財神爺,身份非富即貴。他們當然比一般人要求更高。
一般大富大貴者,都會情不自禁追求一種格調,一種能顯示出自己尊貴身份的格調。主樓這里幾乎可說龍蛇混雜,混亂吵鬧,有些賭徒由于了幾天不洗澡渾身散發出陣陣薰人的臭味,當然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選擇賭博的理想場所。在他們眼里,這種場合自然也就沒有格調。
所以一般有身份的人都不會出現在這里。
劉泰所在的那一桌,莊家臉s 微斂,終于在在眾人呼之y 出的吶喊聲中掀開骰盅。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情不自禁往那個地方探過去。
「三個三,豹點,通吃。」莊家原本也和眾人一樣緊繃的臉s 一下子舒展開來,伸手抓起掃桿,把桌子上所有鐵錢、銅鐵、銀子、金子還有會子全部掃了回去。
所有財徒都被難得一見的豹點震得發愣,一臉不甘又無可奈何的噓出一聲,然後又躍躍y 試準備下注。
「趕緊下注,趕緊下注,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莊家再次職業x ng的大聲吆喝起來,手慣x ng的按到骰盅上面。
莊家剛抓起骰盅想要搖晃,已身無分文的劉泰突然出聲︰「等一等。」
整桌賭徒一下子安靜下來,一同把目光聚集到劉泰身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憑什麼這時候叫莊家停下,難道你不知道掃別人興致是種很不道德的行為嗎?
賭徒一般脾氣比較暴躁,此時很多人投向劉泰的眼神並不友善,不過劉泰卻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
「鄭三通,先借我十兩銀子,過兩天發了奉祿就還你。我這次身上帶的錢全部輸光了。」劉泰對一桌之隔的莊家鄭三通說道。
賭博賭的就是運氣和膽量,所以在這里可以一夜暴富,也注定有人一夜間傾家蕩產。勝敗輸贏賭徒常事,幾乎每個人都有在賭桌上輸個j ng光的經歷,所以劉泰此時的窘迫並未惹來別人的嘲笑。
當然,也沒有同情。
「沒問題。劉兄的人品我鄭三通還是信得過的。」莊家說道,然後就抽出張一萬幣值的會子遞給劉泰,對旁邊一個看年紀不到十八歲的少年說道︰「把這筆借賬記下。」
「是,三爺。」少年答道,趕緊取出筆和賬本,著墨在賬本上寫下︰「如月(二月)二十八r 酉時(下午5—7點),借劉泰白銀十兩。」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在這里輸光以後就能像劉泰一樣借錢。要有三個前提。
一︰你是這里常客。
二︰你具備還錢能力(第一次需要有熟人擔保)
三︰所借金額不能超過一百兩。
賭坊不是慈善機構,所以對借出去的每一筆錢,都要收取相應利息,而且這筆利息相當高。
剛借到錢的劉泰正要押注,拿著銀票的手突然被從人群外面擠進來的一個男人握住。
「跟我走,有人找你。」那人看著劉泰說道。
劉泰認識這個男人,也立刻明白了要找自己的人是誰。
甚至他那顆飽經賭博歷練的腦子已開始快速轉動起來,把那個人此時來找自己的目的,跟相國寺里發生的那件駭人听聞的事情聯系起來。
那件事情引發的奪位風波,早已鬧得滿城風雨。
劉泰沒有拒絕,他沒有這個權利。
「好,我跟你走。」
那個人松開拉住劉泰的那只手,然後從劉泰手里取過那張銀票,丟還到鄭三通面前,準備轉身把劉泰帶走。
「這位兄台面生得緊,難道不懂我們錢莊的規矩?錢一旦借出,就是當天即還也要收取百分之三的利息。」鄭三通眉目不善的看著那人說道。
你n in i的,現在把人帶走,不明擺著是在攪我場子,要把到嘴的肥肉從我手上搶走嗎?你以為我們永利錢莊的場子是那麼好攪的?
那人沒有答復鄭三通,迎向鄭三通的眼神卻殺機乍現。
!
他握在手上的佩劍突然出鞘。
吱。
橫在他和鄭三通中間的那張寬大賭桌隨即裂開,從中間一分為二。各自只有一邊桌腳的兩半殘桌失去平衡,一下子向兩邊癱倒下去,桌上的鐵錢銅錢銀子金子會子散落一地。
剛發現危機,一桌賭徒轟然而散,連自己掉在地上的錢也忘記撿了。
鄭三通勃然大怒,凌狠的用眼角瞟了瞟二樓。
一劍出鞘就能輕易劈開一張寬大厚實的桌子,但劍刃並未觸及桌面。
劍氣。強大無匹卻又收放自如的劍氣。
能在永利錢莊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混到莊家這位置,鄭三通當然也是一個會家子,而且實力還相當不弱。長久以來,還真沒人敢不賣他的面子。但此時他卻不敢輕易出手。
二樓過道上一直徘徊巡視著樓下動靜的一大群打手,早注意到這邊的事態,平時就沒少閑著,手腳一直保持在最利索的狀態,眼下看見有人故意鬧事,鄭三通也已用眼神暗示他們可以動手,這些人當然就捺不住了,一個個神s 激動的往樓下沖去。
自己的職責就是這個啊。打手打手,自然是靠打人吃飯,否則莊頭養著他們干嘛?
這些人剛沖到樓梯口準備下去,一個守在那里注視樓下動靜的中年婦女卻突然轉身,攔住了眾人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