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馬車沿著沙漠邊緣的山腳走著,惡劣的沙漠邊緣有著一條修繕極好的大路。
尹多斯的巫師們制造了魔法的防護帶,因而沙漠不會侵蝕到山脈旁這最後一條安全的商旅之路和海邊富饒的田地。
但尹多斯被摧毀後魔法的結界也消失了,只是沙漠的侵襲短時間應該不會改變這里的氣候。
四五天的路程後,不知不覺中已經離尹多斯很遠了,沙漠也逐漸變成了草原,看來已然進入了卡納維爾斯王國的領土了。
和尹多斯截然不同,大陸南方的這個國家是由一片叫做卡納拉的草原和一個被稱作濕熱之林的巨大雨林構成的,王國的中心也在草原之中。
和北方的鄰國不同的是,國家的方針在數任國王的保持下,一直是很愛好和平的。
而濕熱之林,據說是幾百年前某位議會幻法死去的地方,由他死亡所釋放的魔力永遠影響了那個地區,使之成為了一片與世隔絕的危險叢林,卡納維爾斯對那里也是只有名義上的管轄權,只在通往雨林深處一座港口城市的主要通路上駐有斥候。
總體來說,是個比尹多斯要安寧的國度。
第六天的早晨,人困馬乏的一行人在一個叫做格蘭亞的小鎮停了下來。
他們在旅店停下馬車,卸下行李,侍者也把馬牽到獸欄好好打理一番去了。
還在旅店門口忙碌的時候,能听到身邊經過的行人細碎的聲音。
「這些是尹多斯的人呢…」
「真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
「好像沒有人活下來。」
不過所有人都默默地听著,沒有人給予反應,無論如何,誰也不想再提。
迪米拉顯然是一位很強大的巫師,和卡拉迪相似的年紀,卻已經有了很強的魔力。
已經月兌離了傷員身份的他也在幫忙從鎮上的店鋪之中采購些必需品,但是傷沒算痊愈,所以伊露娜跟著他。
好在這個國家的人對巫師也很尊敬,從廢墟中帶出的財物也有不少,很長時間內都不至于落魄。
基本上打理妥當之後,卡拉迪和溫特來到鎮中心的一家酒館,希望得到一些情報,諸如如何前往卡維羅斯這種常人不會去的地方,一般也只有這種地方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兩人在酒館里找了個稍微不很起眼的地方坐下,叫了兩杯n i酒,不多會,酒上來了,還附贈了一些老板自制的小點心,兩人一邊談論一邊細細觀察四周。
這時,老板端著一些面包和一壺水,放到他們對面的一個桌子上,桌子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他感激地看了看老板,然後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老板搖了搖頭,也坐在他旁邊,倒上一杯水,「別吃那麼急,年輕人…」
旁邊桌子上的幾個人的目光也都吸引過去,關切的眼神佔了多數。
「魔法之城卡維羅斯居然發生這種事,真是聞所未聞…」
這句話引到卡拉迪的興趣,他轉向旁邊的桌子問道。
「恕我冒犯,這是怎麼回事?」
「外鄉人?」旁邊的人看看了他的衣著後問了問。
「是的,從波恩來的旅行者。」
卡拉迪隱瞞了自己的來歷,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吧。
「卡維羅斯的高階巫師之間似乎出了分歧,導致了半數巫師的叛亂,我也只知道這些,不過你們啊,要旅行的話還是別去那里了。」
卡拉迪沉思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
「那這位年輕人是?」
「應該是卡維羅斯的巫師,從內亂中逃出來的吧,這里離卡維羅斯那麼遠,真是辛苦他了…」
「哦,多謝。」
卡拉迪簡單地道謝,不過那個人還是在意地看了他們幾眼。
話說著,那個年輕人已經吃光了東西,他一口氣喝下一大杯水,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看向老板,滿臉感激。
「太謝謝您了,先生…」
「別客氣了,你剛進來時的模樣已經足夠嚇人了。」
年輕人低頭想了一會,「先生,您這里缺人手嗎?我可以在這里幫您打雜,償還這頓飯的費用,還能問心無愧地掙到一些回尹多斯的路費…」
青年滿心希望地看著老板,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復。
附近的酒客們都沉默了下去,老板搖了搖頭,「孩子,這頓飯不會管你要錢的,但是…尹多斯,你還是不用回去了。」
「為什麼?」年輕人環顧四周,非常詫異。
「你的家鄉…已經成為廢墟了。」旁邊桌子的人頓了頓還是告訴了他,「昨天的商隊回來的時候帶來的消息,尹多斯已經沒了。」
「真難以想象那個城市會被夷平,會是誰干的。」
「王國差不多也該知道這個消息了,很快也會派人去調查吧?」
「可憐的孩子,家鄉已經沒了卻還不知道。」
四周的人在討論著,聲音中,年輕人的臉s 卻低沉下去。
一股紅s 的魔力覆蓋了他的身體,一陣煙霧放出的瞬間他已經沖了出去,卡拉迪和溫特也急忙追出去。
不知是不是用了疾奔魔法的步調,年輕人在用讓人稱奇的速度奔跑著。
不過兩人還是在鎮口追上了年輕人,卡拉迪加速接近過去想拉住他,但是年輕人注意到了他們,在觸踫前的瞬間回頭就是一記火焰的沖擊波,溫特急忙拉開卡拉迪,沖擊擦過兩人身邊融化了兩人身邊的石頭,強度可見一斑。
卡拉迪剛回過神,年輕人已經移動到他面前,手握魔法劍半蹲著,接下來一個瞬間的動作自然是斬出去,年輕人眼神里滿是憤怒,卡拉迪的突然出現似乎給了他一個發泄的目標。
「好快…」
兩把劍撞在一起,火花都崩濺出來,原來卡拉迪想正展開盾界,迪米拉卻持劍擋在卡拉迪面前。
迪米拉用力甩劍,年輕人幾乎飛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落地之後的他剛想爬起來,迪米拉已經瞬移到他面前,劍尖抵著他的脖子。
不遠處的路邊,伊露娜在擔心地看著這邊。
迪米拉眼楮余光看向卡拉迪,「王子殿下,還好吧。」
「沒事,別殺他,迪米拉先生。」卡拉迪一邊喊一邊快步走過來。
年輕人咆哮著,「你們是誰!你們要干嘛?」
「這邊是尹多斯的王子,卡拉迪?伊卡維拉大人。」
迪米拉冷冷地說著,劍尖又挪近了一點。
卡拉迪走到迪米拉面前,慢慢托開了他的劍,年輕人失神地看著卡拉迪。
「是真的嗎?」
「恩,真的,全城加上我,只活下六個人…」卡拉迪強壓著自己的傷心,平淡地說著。
年輕人跪倒在地,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痛哭著。
2.
旅店的大廳里,回來的幾個人在向庫森介紹這位已經更換了一套衣服的新人。
「卡曼?尼迪?」庫森重復了一遍,以便自己記住。
「是的,他的家也在尹多斯,這樣我們都是無家可歸之人了。」溫特拍了拍卡曼的肩膀。
卡曼勉強微笑了一下,「剛剛對王子殿下那麼沖動,真是萬分抱歉。」
伊露娜看了一下迪米拉,「不過迪米拉先生倒是嚇了我們一跳。」
迪米拉長出一口氣,「好吧,下次不會下手那麼重了…」
卡曼急忙搖搖手,「不不,迪米拉先生沒錯…而且先生真的很厲害。」
溫特做了一個白眼朝上的表情。
卡拉迪坐在椅子上,「不過,卡曼,雖然剛剛已經和你說了我們的目的,但我還是需要再和你強調一次,因為你是逃離卡維羅斯的,但是我們正準備要去那里,你如果願意為我們引路,我們不勝感激,不過你如果不想回去,我們也不勉強…」
卡曼臉上是順從而謙卑的表情。
「既然沒法回到家鄉,你們也就是我唯一能跟隨的人了。」
說著他向卡拉迪半躬身體,「我為各位帶路,而且…」
「而且什麼?」
打斷了卡曼的話似乎隔空而來,響徹每個人的心靈,接著一股龐大的魔感迎面而來,所有人看向大門,一個穿著黑斗篷的人站在那里。
「好久不見啊,卡拉迪王子。」
那個人摘下斗篷,一個健壯年輕男子的臉出現了,黑s 的短發雖然很干練,不過和那身類似巫師袍的斗篷極不相稱。
卡拉迪瞬間露出一副無語的表情,「索恩格?」
「干嘛一副如此尷尬的表情,我可是專門來迎接你的哦,卡拉迪?伊卡維拉王子。」
「迎接,我可不記得我有此殊榮啊?索恩格?洛爾皇子。」
「別誤會,我只是異客到卡納維爾斯,就受那國王的拜托來接你去啊。」
說著他一邊走到旅館的櫃台前。
「來杯好酒,賬記在他那就可以了。」
所有人沉默地看著他,老板戰戰兢兢給他倒了杯燒酒,他喝了一口,稱贊一樣的表情點了點頭,然後回頭看著所有人,很詫異地問道,「你們繼續你們的談話啊…」
迪米拉冷冷地看著索恩格,「這個奇怪的家伙是什麼人?」
然後他的手上一股魔力在凝聚,「可以請他出去嗎?」
話音剛落,索恩格已經站在他面前,拳頭上纏繞著魔力向迪米拉揮去。
迪米拉一把握住他的拳頭,兩手之間一股沖擊飛出,像瞬間的一陣風一樣。
索恩格笑著收回拳頭,「好厲害,和迪米拉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呢,是五階體吧。」
「彼此而已,很有力道的拳頭,如果沒用魔力強行抵消,估計右臂已經折斷了。」
「哈哈,也比卡拉迪那小子謙虛很多啊,認識一下?」
「伊卡維拉家的宮廷巫師,迪米拉?洛卡斯。」
索恩格低聲言語了一句,「你就是洛卡斯啊…還真是忠心啊…」
「我是索恩格?洛爾……」
卡拉迪無奈的表情從椅子上站起來打斷了他,「北方大陸塔拉斯帝國的第一皇子,一個x ng格和地位極不相稱的家伙。」
「哈哈,也別這麼說嘛,不過,卡拉迪,現在的你有什麼打算呢?」
索恩格走回櫃台前坐下,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滿足地揚了揚眉頭。
「雖說卡納維爾斯歷來不與尹多斯交惡,但是尹多斯的事遲早會傳到北方。」
索恩格轉過身看著卡拉迪,繼續說道,「北方的鄰國克提安可是和尹多斯打過幾十年的戰爭,听說了這樣的事,你的國家必然不保啊…」
「不過,」卡拉迪打斷了索恩格,「也該回復正題了吧?」
卡拉迪走到索恩格旁邊也坐了下來,同樣的一杯酒被放在了他的面前,「希爾找我有什麼事?」
索恩格笑了笑,「直呼一國之主的名諱呢…不過我是不打算告訴你,想知道就直接去問他好了。」
說完,他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在門口他停了下來,「不過啊,卡拉迪,如果你要去卡維羅斯,勸你別趟這渾水。騎士們會在外面等著您的大駕並為我們開道,這可是王族的待遇哦。」
說罷,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溫特看著卡拉迪,無奈的搖搖頭,卡拉迪一口把酒飲盡。
「看來只有走一趟了。」
3.
六套馬的皇家馬車果然要快許多,卡曼,庫森和伊露娜陪著卡拉迪坐在車里,其他人都在車外騎馬隨行。
離開小鎮到達卡納維爾斯的路程也只用了大半天,晚霞快要消去的時候,遠處的城牆已經進入了視野。
馬車的窗子邊,伊露娜探頭看著晚霞邊的城牆,和城牆邊開滿花朵的那些銀s 樹葉的巨樹。
「好美啊!」伊露娜開心地笑著,一行人旅行的倦意也稍稍被這甜美的笑聲驅散了一些。
伊露娜看著離窗子最近的迪米拉,「迪米拉先生來過這里嗎?」
迪米拉回過頭看著伊露娜,「記憶中應該是來過的,雖然那之後記憶都成了片段,最起碼是有印象的。」
他望著城牆,「卡納維爾斯,林花之城,卡納拉草原中心的明珠,以全城種植的銀蓬花樹出名,因為氣候很適宜,銀蓬花幾乎四季皆開,花瓣是出名的茶品。」
「那可要收集一些了。」
「瑪拉斯小姐也通茶藝?」
「不算j ng通,只能說略知一二吧。」伊露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先生別叫我瑪拉斯小姐了,叫我伊露娜就可以了。」
「好吧…伊露娜,同樣,你也稱呼我的名字即可。」
「那我也不客氣嘍。」
兩個人笑著對話,旁邊的人也微笑地看著。
溫特也回頭看著兩人,索恩格靠了過來。
「有點嫉妒的感覺啊,溫特?」索恩格擺出溫特記憶中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笑臉。
「殿下就別拿玩笑來刺激我了…」
溫特嘆了一口氣,回頭繼續看著說笑的兩人,「幸存下來的人能幸福地活下去,死去的人才不是毫無意義。」
索恩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笑了笑,「當年那個剛剛學會凝出魔法劍就拿著沖我扔過來的沖動小子也長大了啊。」
突然,索恩格收起了笑臉,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音量說,「我可是知道的,特拉?斯維爾去尹多斯的原因。」
溫特驚了一下,勒住了韁繩。
「不用在意,哈哈,」索恩格大大咧咧地笑了幾聲,「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咱們的小王子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過,這樣好嗎?」瞬間嚴肅起來的聲音又從索恩格的嘴中發了出來。
「身體里有那東西,自己卻無法控制,真是可惜啊~」
「這個殿下不用c o心。」溫特冷冷地回答,眼神也避開了索恩格,以掩飾心里的不安,卻只引來索恩格又一次哼哼地笑而已。
兩個騎士策馬向城門跑去,迪米拉的視線也開始盯著遠處。
城門前幾個人也開始望向馬車的方向並聚集過來。
車在城門下停住,卡拉迪走下馬車,馬上的人也都下馬隨行。
守衛中一個穿著貴族服飾的人走過來向卡拉迪和索恩格行禮,「二位殿下路上辛苦了,我是塔莫公爵,請上車馬隨騎士一同前往王城,陛下等待多時了。」
兩個王子對爵士回禮道謝,然後上了車馬,塔莫爵士也騎上一匹馬隨行。
一行人進入大門,這是一道長長的緩坡,路兩邊也是華麗的石牆,牆上一排銀蓬花樹,一些花瓣隨著風吹散,宛如仙境一般。
上到坡頂,一條筆直的大路直通王城,人口十萬的首都,路兩旁繁華的都市甚至比尹多斯還要熱鬧不少,加之全城漫天飛舞的花瓣,如同仙境之城一般。士兵們在路兩旁擋出一條空路,車馬緩緩前進。
路邊行人站在銀蓬花樹下看著他們,同樣是在低聲議論些什麼,不過不用想也許都知道在說些什麼吧。
一行人突然變得沒有任何興致來應對這排場,連索恩格也擺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車馬沉默地前進,這樣的目光下時間也變得好慢,不知過了多久,車在王宮門前停下,衛士給王子之外的隨行者都帶上了限制魔力的指環,指環被施咒而緊緊抓在所有人的左右手大拇指上。
王宮門前的干道兩旁依然滿是銀蓬花,踩著遍地的花瓣,一行人走到宮殿正廳門前。
大門緩緩打開,沉默的衛兵躬身邀請來者們進入,在塔莫公爵的引領下眾人走進大廳。
大廳里燈火輝煌,天頂上繪著不知何處的祭祀場景,不過直到王座前都沒有衛兵。
王座上坐著一個人,他注視著卡拉迪等人,緩緩站起身,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響起來。
「歡迎來到卡納維爾斯,卡拉迪。」
褐s 的半長發第一眼看著有些凌亂,不過仔細觀察下卻也是細細梳理過的,純黑的瞳孔sh 出看不出著眼點的目光。
卡拉迪避開他的目光,半躬身體。
「恩,那就叨擾了,希爾?尼斯國王。」;